我遇到过的铁道兵
刘开俐

人的记忆很奇怪,平常时总是丢三忘四,而有时候一个提示或者暗示就会把你带到久远的时代。学会通知将联合铁道兵战友网文学创作中心征集诗词,铁道兵便这样打开了我的记忆。
那一年我已经学会了梳头发,父亲出差的时候便兑现了他的承诺,带我出去玩一回。班车颠簸了半天,父亲把我放在路边,舅奶奶拉着我走进了他们家。这是我第一次到六里坪。
这是跟城里不一样的家。独门独户,邻居都隔得挺远。家里有舅爷爷,姑和表叔。没有小朋友。舅爷爷是个中医,在家接诊,有时候也出诊。姑和表叔干农活,白天不着家。家里很安静。时不时会听到一阵阵的炮声。舅奶奶告诉我,这是铁道兵在炸山。“为什么炸山?”“他们要修铁路”。
田地、庄稼看得差不多了,苞谷坨子也吃美了。白天的时间其实很无聊,舅奶奶就说:晚上让姑姑带你去村子里面看电影。于是,我就有了新的期待。
放电影的就是铁道兵。他们大多数分散住在村民家里。战士们白天施工,晚上给大家免费放露天电影,既放松,又丰富了乡村的文化生活。晚餐后,大家陆陆续续到稻场,等着放电影。军民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家长里短。我是新面孔,姑姑走一路,打了一路的招呼。跟每个人介绍我这个城里来的孩子,我也频频称呼着大爷、大妈和解放军叔叔。其中有一个叔叔中等个子,脸圆圆的,白净净的。对我特别亲切友好,拉着我嘘寒问暖的,他说他也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

看电影这种事不断地重复着,我也和村子里的人及铁道兵叔叔们熟悉了。夏天的晚上,很多家都是在外面搭上凉床,大家手上拿个蒲扇赶蚊子,躺着唠家常,讲故事。有一天我也应邀留下了。仰望星空,听不同的故事。当兵的叔叔们让我唱歌,我就不停地唱。其实我是不大唱歌的人,在学习宣传队我是跳舞的,那时候舞蹈常常是放唱片或者帮唱,就是专门有唱歌的队伍站在舞台侧面对着扩音器唱,台上的人负责跳。我在六里坪村居然就接二连三地唱着,也不知道胆怯和害羞。
那个对我特别友好的铁道兵叔叔,我已经不记得他姓啥了,印象中他应该是个官。白天的时候,他拉着我参观过他们办公的地方,让我给他们跳舞。有时候他到公社办事,也从舅爷爷家带上我,再送回来。偶尔,我跟着他去看看隧道、工地。那是1969年夏天,我还不满九岁。农村的生活中掺进了部队元素,让我充满好奇和愉悦。可以听到真的起床号,熄灯号;可以看到整整齐齐的被子和烙上字的茶杯子;可以看到解放军叔叔帮老乡们挑水,劈柴,修农具……父亲出差转回来,没有接走我,我在六里坪一直玩到开学报名的时候。记得我是站在路边,班车经过的时候,我被舅爷爷举着从车窗里递进去的。
50多年过去了,记忆中遗忘或模糊了许多事,但是在农村过的这个暑假我永远没有忘记,在那里认识的铁道兵叔叔没有忘记。回想起那个军民一家鱼水情的年代,心中依然是暖暖的。铁道兵常年在外,转战南北,难得与家人团聚,我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具体的事,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劈山开路的具体数字,我顶多可能化身过他们想念中的女儿或者家中的小妹。我的歌声和舞蹈也许曾经给过他们精神上的慰藉。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最珍贵的记忆。
孩提不懂事,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长大以后才知道,他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一师,是襄渝铁路湖北段建设的先遣部队。承担了六里坪区域内的桥梁、隧道等关键工程任务。修建了十堰市境内第一座钢铁大桥(官山河六里坪大桥和张家河、蒿口大桥)。部队此前刚从抗美援越战场回国,以“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著称。
2025.7.6.


序:襄渝铁路全程916公里,耗时超过5年,90个大小车站分布其中,有包括中学生在内的83万人一同投入修建。贯川陕鄂渝三省一市。
襄渝铁路寄怀
襄渝龙带蟒而长,铁一师军亮剑光。
修路放排输物料,餐风扎寨找丹方。
风枪吼裂千层壁,绳索悬空万仞冈。
信仰无声秦月记,家书有露楚云量。
钢桥石柱青春化,隧道天梯血泪藏。
巴楚山川风啸啸,三兵三线铸辉煌。
槛外人 2025-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