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姑娘》词作者梦野印象

文/景卫平

“千载后，百篇存，更无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这是辛弃疾赞陶潜的诗句，在拜访了山里草根词作家梦野先生之后，这个句子忽然就从脑际闪现出来，令人喟叹不已。

梦野先生已在我的家乡首阳山下耿峪河湾一户农家小屋独自生活了六年。从微信朋友圈得知，他是一个患抑郁症的中年大叔，写了一首火遍大江南北的爱情歌曲《阿楚姑娘》，一个人和几只动物生活在大山深处，过着隐居生活。经常有人带着猎奇或仰慕之心去拜访他，有挺他的有黑他的，朋友圈中这些一鳞半爪的传闻，给这位“隐士”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很想去会会这个“另类”的人物，直至这个庚子年盛夏，才有机缘在朋友的引荐下得以和先生相识。

七月的山野草木苍翠葳蕤，河谷中拂过的风夹杂着路边蔷薇、凤仙、木槿和不知名野花的气味，令人神清气爽。嘤嘤蝉鸣和着哗哗流淌的水声合奏着盛夏的乐章。当梦野先生打开他的木栅栏门时，他的爱犬就抢镜头似的撒着欢儿迎了上来。穿过野草掩映的小径，越过石砌的台阶，就来到他租住的宅院前。三间青瓦覆顶竹帘饰墙的土黄色民房，虽有些拙朴简陋，却也结实地矗立在那里，屋檐下耀目的红灯笼别有风韵。站在屋檐下的石阶上举目四顾，青翠的山色扑面而来，门前场院中一片山草野花相生的空地，几条踩出的草径蜿蜒至山野，一副自然样貌，真有点“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意味。场院边上长着柿子树、玉兰树、桂花树和一些不知名的树木，柿子树下挂着一个吊床，几只白色山羊雕塑，仿若几只山羊正在青草间觅食，几株玉簪在滴着山泉的水池边开放。

梦野先生忙着烧水烹茶，我得以偷眼打量屋内的陈设。朱漆的大板柜上堆着生活用品，冬天用来烧水御寒的炉台，条形的木质几案上放着茶具杯盏，雕镂精巧古朴的琴桌、几案、半旧不新的书架、音响、电脑、电视、衣帽架，别致的莲花宫灯、红罗帐一溜儿排开，墙上的篆书字画、悬挂的吉它和几案上汉代陶罐里插的野花及门上的对联，无不显示着主人的个性品味。

初见梦野先生，戴着白色棒球帽，穿着黑T恤迷彩衣牛仔裤的他，浓眉大眼高鼻子络腮胡子，给人帅气粗犷的印象。乘车去农家乐吃饭时，他的两只爱犬抢在他前面上了车，任凭他哄孩子似的引诱它们下车，可两个小家伙就是耍赖皮不下去，主人只好笑着让步带着它们，让我觉的梦野先生是个心底善良的人。落座吃饭闲聊时，朋友问他梦野是笔名还是真名时，他说这是青少年时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时用的笔名，梦想的野心家么，他自嘲式的咧嘴一笑，极像特有范儿的美国大叔。问他是不是混血儿，他笑说那得去问他老妈。他说，总有人把他当老外。一次去超市购物，听到收银台的姑娘悄声对身边的人说今儿来了个老外，待他付款一张口，那姑娘更乐了：妈呀，这老外陕西话咋说得这溜的。听完先生分享的这个笑话，觉的他是个健谈风趣的人，没有一点抑郁症的影子。一聊到音乐和歌手，先生的专业素养就显现出来了，歌手的风格和是不是实力唱将，他都能信手拈来评说得头头是道，有着行内人的鉴赏力和真诚。

等到先生讲起他和动物们的故事时，他在我眼中的形象愈发亲切了几分。那只陪伴了他六年的名叫恬恬的山羊，曾繁殖了十几只后代，因为放羊太费时间精力，就把羊都送人了，好让它们回归自然更好地生活。但是当他得知养羊的山民因移民搬迁要处理掉这些羊时，他又把恬恬接了回来。因为是这只羊在他人生最困苦状态最差时陪伴他，给了他温暖和抚慰，他不忍心恬恬被宰杀，他要照顾恬恬在自己身边自然老去。“恬恬，恬恬，你穿着一身洁白的袄，像云朵在山里飘啊飘啊，你头顶着倔强的角，为我撑起人生无边的寂寥，你带着两弯迷人的笑，总是远远向四下里瞧啊瞧，你那充满灵性的欢叫，总是让我感受到万物生长的美好……”这是先生为恬恬这只羊写的歌词片段，美得令人无法言说，现在歌曲已出版发行，有着很高的点击量。他的两只爱犬一只叫球球，一只叫贝贝，是母子关系。球球曾是被主人遗弃在山野的生灵。等狗主人弃狗开车绝尘而去，没追上主人的狗来到了他的门口，可怜巴巴地等着他收养。从此，聪明伶俐的狗狗就成了他的门迎和保剽，他自然成了羊爸狗妈。因为山里蛇和老鼠多，山民就送给他一只猫，每个晚上小猫就陪在他床头。寒夜里一伸脚，触到热乎乎软绵绵的小家伙，心里就特别暖和。逃离了人群和动物们生活在一起，心里觉的单纯踏实有安全感。当触及到抑郁症这个敏感话题时，他不藏着掖着，十分坦率地分享了他曾患抑郁症的原因和治愈的过程。作为2008年的汶川地震参与救援的志愿者，他亲历了山河塌陷生离死别的惨状后，加上自己创业失败与女友感情出现危机的打击，他陷入了失眠、梦靥、焦灼、恐慌的抑郁中无法自拔，迷惘痛苦的他特别想逃离这个喧嚣纷扰的世界。是生存还是毁灭，是麻木堕落还是自我救赎，他清醒地选择了回归自然，来到大山深处，让自己安静下来，梳理一下人生的过往，想重新找到自我。

也许当我们烦了累了从气喘吁的日子里逃出来，偶尔在大山深处闻闻花香听着鸟语枕着月亮数着星星入眠，吃着农家蔬食和山羊狗猫为伴，觉的还挺浪漫。但如果让你远离亲人朋友常年生活在这里，就未必能适应这种荒寂、孤独、简陋的苦日子。梦野在此一住六年，一千九百多个日子，足见他的心理是多么强大，定力是多么好，和大自然相融相守的多么自在。山里的乡亲很淳朴，经常把自家种的菜和做的好吃的送给他，若碰不上他，就把东西挂在他门前的篱笆上。在和大自然、山民及山羊狗猫的朝夕相守中，先生感受到了天地的无言之美、人情的淳朴厚道和动物的灵性之美，这些都给他带来了抚慰和安全感，不仅治愈了他的抑郁症，还让他的心变得丰盈起来，像春风拂过的冻土渐渐吐露出新的生机。看到眼前这个从抑郁中走出来的汉子，谁的心里不是亮堂的呢？

吃完饭，梦野邀请我们去他的住处喝茶听歌。他说，遇到投缘的朋友，自己的话就山泉水般咕咚咕咚直往外涌，遇到话不投机的人，他就懒得张口。茶斟上了，音乐声起，歌手梁凡在第二季中国好歌曲中一曲走红的《阿楚姑娘》，再次回荡在耳畔。以前听这首歌，只觉的这首歌弦律美，歌手的唱功好，但这次坐在词作者身边细品歌词，才发觉歌词是大家手笔，每一个句子都闪耀着诗意的光芒，都像白月光一样自然、丰沛、芳醇，跃入我发光的眼帘直抵心上，我忽然为自己曾经对美的的忽略而脸红。见我们都听得入迷，梦野又让我们观看了著名实力派歌手袁娅维翻唱的《阿楚姑娘》的视频，歌手充满张力质感的音色和动情的演绎及音乐剧般的舞台效果，让人禁不住泪目，纷涌的过往思绪在心头来来回回地荡漾。随后，先生分享了这首词的创作灵感和他的几次情感经历，爱却别离爱而不得的无奈伤感、思念纠结，都在他的一首首诗里歌里。接着，我们又凝神聆听了歌手金志文的《妹子》，梁凡的《首阳山的雨》，霍尊翻唱的《寄一片雪花给你》，王建房的《妈妈》，宋茜的《怀念》，每一首由梦野写词的歌都充满了诗性的无邪、人情的美好，每听完一首歌，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分享每首歌创作的背景、配曲的风格和歌手的特点。好词配好曲，还得有懂歌的人来唱。当歌手霍尊请梦野为他写给妈妈的曲子填词时，先生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想到了妈妈带着自己从甘肃流落到陕西的过往，想到了母亲的温柔而坚韧的个性，灵感的火花即刻在笔端闪烁，他一气呵成，为天下的妈妈们写了一首最美的歌。

茶慢慢喝，歌细细品，先生的每首歌词都有婉约派的细腻，都有豪放派的洒脱。在首阳山天地灵气的润泽下，在他听雨而眠闻鸡起舞的山居闲处中，创作的激情不断地在燃烧：《首阳山的雨》、《怀念》、《北塘》、《青梅花开》、《你来人间一趟》、《去雪山安个家》、《西藏》、《远走》等数十首歌已花开有主。闲坐在他的土屋中，一首一首歌儿品下来，尽管我不识曲谱，不晓得什么流派，但我却能在飞扬的音符中，在歌词的意韵里，在歌手的声音里，得到了欢愉抚慰和宣泄，心灵变得越来越柔软而多情，宽广而厚实。同时，我也捕捉到梦野诗歌中包藏的老男孩的童真，中年大叔的温情，捕捉到他探戈加摇滚风里搅着雪的多变风格和走笨路做自己的性情。从他的歌里感触最深的就是深情，无论是爱情、亲情、故土情，还是万物有灵的天地情，都充斥在这个七尺男儿的心间，那么厚重，让人觉的珍贵，让人觉的这个像一棵树一样自由生长在天地山野间的他，根融入在故乡的泥土中，心儿向往着未来，明天的艺术之路会越走越宽广。

在央视《心理访谈》栏目为他制作了一期节目――《一个山居男人的生活》之后，梦野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慕名拜访和邀他出山发展的人很多。亦有浅薄之辈嘲讽他没有那些写口水歌的人有名，也有名利之徒想请他写些火爆动感的容易唱红的歌。可梦野却如终保持着一个诗人的清醒，拒绝了许多媒体的采访和世俗的诱惑。他说他不会为迎合世俗而写歌，也瞧不上那些一夜成名之后就自我膨胀的艺术泡沫。他说：人如果活得太热闹太贪得，会距离艺术越来越远。让喜欢务实的人去务实，让喜欢做梦的人去做梦。他只想做个简单的人，努力写出好的作品。朋友说，梦野守住了首阳山，首阳山也成就了梦野。他的歌《首阳山的雨》，将会成为家乡周至最美的名片之一。

作者简介：景卫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周至县作协理事，网络签约作者，从教之余，已在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数十万字散文、小说、诗歌，出版有散文集《涓滴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