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荷塘向阳曲(散文)

                         毋东汉

       早晨，我从园艺场下车向南走，木槿和紫薇等花木夹道，路两边桃林连绵，鲜桃飘香。迎面屹立的是桃花姑娘雕像，温文尔雅，双手捧桃向我微笑。似乎对我说：“今天来看荷花，尝尝鲜桃正当时也！”我立即想到唐代诗人崔护的那首《题都城南庄》，“人面桃花相映红”之“人”即她，她是赠水定情的主角，从樊川腹地来这儿迎宾。

        我在心里说声“谢谢”，继续朝南走，到了清水头荷塘，我惊呆了。“莫到君行早”，“风景这边独好”。极目望荷塘，规模震撼，南边似至山根，东边悠远，甬道渠边，尽是游览拍照的男女老少，有的戴帽，有的打伞，丽人成群，好像移动的各色花朵。

       注目塘中绿叶陪衬的荷花朵朵，婀娜多姿，形态各异，搔首弄姿，妩媚动人。有的和莲蓬凑在一起，有的和花蕾相陪伴，有的躲在荷叶背后露出半边笑脸，有的从绿叶缝隙中挤出来显示自己的洁白或绯红，有的侧脸斜目偷看我的镜头，有的互相偎依着斗胆超越荷叶齐肩视平线，欲与楼房、树梢、甚至终南山比高。

       古人有著名的《爱莲说》， 我和荷花也是有缘分的，可以追溯到童年学画窗花。画的是《连年有余》：顶端是一朵盛开的荷花，被荷叶托着，中间是一条横游的金鱼，底下是一个有头有梢的完整莲藕。我画《连年有余》是母亲教会的，几十年不画“莲”年有“鱼”了，却铭记在心里，而且形成画荷和食魚的喜好。后来我结婚了，妻子姓白，我给她取名“白荷”，并仿词于“山本五十六”，戏称她“白荷二十五”，那年她25岁，我刚看过电影《山本五十六》。她笑道：“你这是说我白活了25(岁)？”她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荷花，我赶紧否定此称，意识到玩笑不当。后来，她曾把我画的荷花绣在我的鞋垫儿上，我画的不好，像菊花，瓣大而稀。

        1971年，我参加县文化馆组织的“长红艺”创作组，和王稳年、张辉等数位文友在小新村深入生活。我与穆利亚合写小戏《丰收场上》。和樊续琴交谈下乡体会时，我曾写有一首小诗，抒发体验生活的感受，诗曰：

        “蜻蜓点水蛙戏萍，

          难知池底鱼水情。

          喜看莲花傲风开，

          根深叶大露娇容。”

        我赞扬荷花的根深叶大，远胜于浮萍。我们创作的小戏后来在县剧团舞台汇报演出，赢得掌声，也算露了点“娇容”。

       1991年，我的忘年交同事来占利君结婚时，我画了一幅《荷塘月色》，裱好作为贺礼，画面上是两朵荷花一远一近，近浓远淡；两张荷叶一大一小，大叶展开，小叶半绽；还有一个后来居上的花蕾。我喜欢画荷，技艺拙劣，远不如用文字描绘较靠谱。(我的儿女们都画荷，比我画得好，我不再献丑了。）故而用文字绘荷。

        1993年9月，我在《长安报》上发表了一篇散文《荷塘日色》，抒发我在村东刘进才家荷塘边复习課、准备应考转正的焦虑和心劲，这次应考失利与考前预测应验。《荷塘日色》是我命运的预兆，相比朱自清《荷塘月色》，实为东施效颦的克隆，照虎画猫。

      长安王莽清水头的荷花名声远扬，前几年，我来清北村找我的老同学徐孝兰君，她是我当年加入共青团时的入团介绍人。由于她曾在村里唱戏扮演《铡美案》中的皇姑，有人亲切戏称她“皇姑”，我的历练中有《皇姑介绍我入团》的“典故”。我求她再当一次介绍人，从本村市场上把荷花请到了我的家。我把荷花地下茎及根植在老瓮里，竟然接连开了四年花，虽只是三两朵粉红的绚丽，毕竟平添了庭院雅趣。第五年杆枯叶萎，第六年根未发芽。追究原因，因为荷花瓮置于木瓜树下，木瓜树长大，遮住了阳光，我砍去木瓜树一股，无济于事。虽未动笔，我心头有一篇《荷花祭》在……

       “借、让”声把我从联想中拉回现实，前后都有游人催我侧身让路使其顺利通过。我急忙转身站在甬道边塄，给人方便予己方便。最后一位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我不失时机地求他为我拍照，他答应并实施了，还问我“满意不？不满意还可以重拍，”我连声致“谢”并说“好”。

        荷塘里的荷花是两种颜色，一种是粉红色，一种是净白色。我不宜说红花不如白花洁，也不宜说白花不如红花艳。我正希望有第三种颜色的荷时，发现人们纷纷向南移动，那儿有一片葵花，开得正艳，金色耀眼。我便沿着田间埂道向南迂回，把葵花也当荷花看。

        葵花约一米多高，我觉得与我原先种植的不同，这可能属于观赏品种，头状花序及籽盘也不太大。和葵花合影的人似乎比与荷花合影的人更多。葵花行距株距空隙无水，可以随意站立。我也附庸风雅，站在葵花间与之合影。

       葵花又称向日葵，是油料的一种，我小时候就种过，还唱过：“我们为国家，种了一棵圆圆的向日葵。”还唱过“社员都是向阳花”，吟过“党是太阳我是花”等。环顾与葵花合影的人，少有像我这样的老腐朽，未必全如我所思，我知道我想多了，几乎要小心屏蔽了。现在的意识形态氛围要言语谨慎，“敏感词汇”的不要，“八嘎呀路”的干活。人家兴的是风花雪月，鸳鸯蝴蝶、污秽垃圾。何况靠机器人Al审稿，豆包铁面无情，连伟人题词也一样“审核未通过”，何况人微言轻的我？怪只怪我几十年受领袖思想的培养教育，学的全是敏感词汇，根深蒂固，看来也许不合时宜。我恋恋不舍地离开葵花丛，躲到荷花丛，心想还是这儿安全。今天专意看荷花来了，把葵花说多了脱题。

       我离开荷塘，路两边摆摊卖吃喝、蔬果的很多，例如洋芋糍粑、葫芦、黄瓜，但卖桃的仍为主流，有油桃、蟠桃、黄桃、水蜜桃，清水头、土门峪一带号称万亩桃园，三月来看桃花的人，如今该趁着看荷花时品尝鲜桃了。血糖高的我听见乡亲们喊“不甜不要钱”时，反而避之唯恐不及。他们不知道，对于我等来说，“甜”也是敏感词汇！车水马龙赏荷花，王莽归来必买桃，我不敢吃是没口福，少买几个罢。走到园艺场，央及人拍照，和桃花姑娘雕像合了影，结束了今天的赏荷之旅，回顾我观荷、忆荷、画荷、咏荷、植荷、写荷的今昔历程，唱完了我的《王莽荷塘向阳曲》，踏上了午饭待我之归途。

             2025-7-5-于樵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