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日记

何浩祥

“西部的学校那边好像有一人死了，啧啧，听说是高三学生。多可惜呀！”我背着书包走回家，妈妈在电视机前双手颤抖。“妈妈”，我轻轻唤了一声。她转过头，呼的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不是我的女儿，只是书包一样吧。”“嗯”我点了点头，“我回房间了”。

可妈妈不知道，我其实已经死了。放学后，我看见一只野猫在马路中间，怕有车子过来，连忙跑到路中间，猫被吓跑了，可我一抬头，就与一辆车迎面相撞。我的脸当场被压的血肉模糊，好疼，好疼。我的灵魂飘了出来，看见我的脸，以及我那被血染红的白书包，也好。这样妈妈就认不出我，她就不会为我的离去而伤心。

我看见了黑白无常，他们并不像常人说的那样凶恶，他们看见我，叹息道：“这么年轻可惜了。其实你命不该绝，是你破坏了那只猫的因果。你用你的命代替那只猫承受了它的果。但你仍能留在这世上，用你生命的剩余时间去陪伴爱你的母亲！。我会为你绘一张假皮，你必须在49天之内找到适配的皮囊，不然假皮就会失效，你将会彻底消散。不要让这张皮受伤和称体重。”

就这样，我重生了。回想到这，妈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女儿辛苦了，喝点牛奶吧。”“好，妈妈放在这吧。”妈妈走出去，轻轻把门关上。她一直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的自尊。我饮下去。但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牛奶吐了一地，伴随着手中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抬头眼冒金星，恍惚间，是妈妈的身影。我想，这大概是新身体的负作用吧。妈妈焦急的走了过来。“孩子，没事吧。我真没用，明明已经命不久了，却还让妈妈操心。妈妈在我很小时就和爸爸离了婚。这些年，她一个人打拼，一个人奋斗。我们吃过最差的食物，住着最简陋的屋子，她的手布满老茧，却还是把我托举起来，让我圆梦。妈妈俯下身去收拾玻璃渣。我看见她鬓角的白发，缓缓开口，“妈妈，你的梦想是什么？”她身形一顿，“妈妈希望看见你考上大学的样子。”

我借口出去，眼泪再次决堤而下，我对不起妈妈，我可能等不到那时了，我怕她看见我脆弱的模样，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为我担心的模样了。她本应有更美好的未来，却因为我的存在，使她的背上背了一块沉重的包袱，于是，她干脆折断双翼，细心来呵护这个包袱。

可我还不想死。我还没看见妈妈幸福的笑容，我还没有带给她幸福。我怎么能死。躺在床上，我彻夜难眠。

次日放假，我来到了医院，企求在这里找到一个将死的病人，然后，等她死后，我代替她的身份，活下去。我来到了绝症病房，找到了一个女孩， 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婉若明胶，她很漂亮，因为她是“月亮的孩子”。白血病让她获得了病态的白色，可娇嫩，脆弱。仿佛一碰即碎。她很不幸，在她的青春年华中，被剥夺了自由生存的权利。只得困居于这狭小的病房。“你可以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吗？”她仿佛早有觉悟，她相信了我的话，不认为我已死这件事有多么荒诞。

她让我帮她做一件事，我拿着她的情书来到了她的学校。阳光下，少年的身影翩翩，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男孩的喜欢，所以她努力的靠近男孩，追逐他的身影。 她憔悴，她明媚。他张扬，她内敛。可这场病让她小心翼翼的喜欢变成了宣之无口的爱意。所以，她想让我代替那个胆小的自己去完成，去追逐，不负自己从前的喜欢。“你知道吗，有个女孩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时间的尽头是遗忘，而遗忘的尽头是释怀。女孩释怀了对男孩的爱，可殊不知，男孩也在努力的向她靠近。我放弃了，她是有人爱着的，我不忍心去破坏，去掠夺。因为我除了我的母亲，就什么也没有了。

距离生命结束还有25天。这段时间以来，我陪着妈妈去做了很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坐过山车，吃冰淇凌，去旅行，吃火锅……我看见妈妈绽放出笑容，我也笑了。很凄然，很悲凉，我想用我生命最后的时间去陪伴妈妈，让她快乐，我每天都在计算着我生命的最后时间，乞求它慢一点，再慢一点。同时，我加倍努力学习， 想在高考后，哪怕有一天，妈妈看见我的成绩那幸福的模样。

妈妈最近开始养生了。我戏称她终于舍得再去找自己另一半了，她也只淡然一笑，距离生命只剩下15天了，我去参加了高考。出考场后，我看见妈妈身着旗袍，手拿向日葵，她祝我旗开得胜，一路阳光，“对，一路阳光” 希望今后没有我的日子你也能“一路阳光”，妈妈。

距离生命倒计时只有1天了，刚刚好我的成绩出来了，“685分”我惊呼，这是我考得最好的分数，我为之高兴。我终于能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完成了妈妈的梦想。

但，也是时候去见妈妈最后一面了。我推开卧室门，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妈妈坐在电脑桌前，静静的。我轻轻地走过去。可是，妈妈走了。轻轻的，悄悄的。桌子上是我的高考成绩以及一只用掉的针管。“妈妈，妈妈，我跪下来，我看见妈妈的脸上是幸福的泪水，但，我没有妈妈了呀。你还没有看见我毕业的模样，你还没有看到我穿上婚纱的模样……我们还有许多事没做，我们还有许多话没说，是你说的，我可以一直在你面前做一个小孩，没有你，我怎么办？你知道的，我的世界只有你了。我的世界天昏地暗回想过去的种种，我的泪就控制不住决堤下来，心如刀绞般疼痛。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我止住了哭泣，妈妈临死前的笑容依然在我眼前浮现。我双目失神，伤心欲绝。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象，我还没有好好再看看她的模样。这时，我看见妈妈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我疯了似的打开：企图寻找她留下的痕迹。

女儿，对不起。其实妈妈早就找到真相了，那天晚上，我进你的房间，看你的床没有一点皱，我就在想，你瘦了。我就想去抱你。但你太轻了，太轻了。我瞒着你去看了医院太平间的遗体。即使你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模样，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我的女儿呀。那是我身上的肉啊，那是我全部的希望啊！妈妈无能，只能开始养生，给你留下一幅好身体。女儿，下辈子我们再做母女。

刚刚控制好的眼泪再次流下，我掩面哭泣。再一眨眼，我已成为了妈妈。妈妈，你知道吗，做你的女儿，我很荣幸，我会代替你，好好活，好好活。

作者简介

何浩祥，四川德阳人，2011年出生，绵阳富乐实验中学学生。已在《西部作家村》等发表作品。四川青少年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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