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尹玉峰长篇铁血小说《天驹》别一番语言架构,别一番草原风情;人性、野性、眼泪、爱恨、或生或死一一铁与血的交织,在生命荒原中困苦摇曳……这是一首准格尔旗黄河第一弯山曲中流淌着的回肠荡气,即有奇幻爱情,又有铭心酸楚,更有民族民主希望和伟大生命热忱的歌。曲折的故事中一直有圣主的天驹神马,就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天驹
第七章:第一节(总第34节)
1917年,彼得堡的寒风裹挟着硝烟,“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炮火撕裂了冬宫的穹顶,沙俄帝国的旧秩序在烈焰中崩塌。悲壮的《国际歌》如潮水般席卷欧陆,从巴黎到柏林,从伦敦到纽约,资产阶级的报纸颤抖着刊登:“赤色瘟疫正在蔓延!”
李大钊站在北平街头,激昂的嗓音穿透寒风:“自今以后,布尔什维克的旗帜必将插遍寰宇!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台下,年轻的乌兰夫攥紧拳头,热血沸腾。他暗自发誓:“我要让草原也听见这声音!”
千里之外的准格尔旗,寒风卷着沙砾拍打在石油井架上。俄国工程师伊万·彼得罗维奇——绰号“老毛子”——瘫坐在油罐旁,伏特加的酒瓶滚落在地,他捂着脸嚎啕大哭。
旗长那森策马而来,狐皮大氅在风中翻飞。他勒住缰绳,皱眉道:“你这毛子,哭什么丧?”
老毛子抬起通红的眼睛,胡须上沾满酒渍:“革命了!列宁把资本家吊死在路灯上!我的庄园、我的卢布……全没了!我回不去了!”
那森眯起眼,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革命?”
“工人拿枪冲进宫殿,把老爷们的土地和金子全分了!”老毛子捶打胸口,“我的妹妹还在基辅,现在怕是……”
那森忽然大笑,笑声惊飞了草窠里的沙鸡:“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草原上的狼都知道,独食的豺狗活不长!”他跳下马,一把拽起老毛子,“听着,你的油井归准格尔旗了——但银子大伙儿分!你照样当你的技师,我再给你讨个蒙古媳妇,如何?”
三个月后,那森果真牵来一匹枣红马,马背上坐着穿红嫁衣的牧羊女娜仁花。老毛子局促地搓着手,蓝眼睛在阳光下像两汪颤抖的湖水。
夕阳沉入鄂尔多斯高原的尽头,准格尔旗的牧民们早已在草场上架起巨大的篝火。松木和干骆驼刺在烈焰中噼啪作响,火星窜上深蓝的夜空,像散落的金屑。女人们搬来整只烤全羊,油脂滴进火堆,爆出诱人的焦香。男人们则扛来一坛坛马奶酒,拍开泥封,浓烈的酒气混着草原的风,熏得人脚步发飘。
那森旗长骑着一匹雪青马,马鬃上系着红绸,身后跟着一队吹鼓手——唢呐、马头琴、羊皮鼓,热热闹闹地朝油井营地奔去。牧民们跟在后面起哄:“新娘子等急啦!毛子再磨蹭,娜仁花就跟别人跑喽!”
老毛子伊万·彼得罗维奇被几个蒙古汉子从工棚里拽出来。他穿着借来的深蓝色蒙古袍,腰带上却滑稽地别着扳手和量油尺,金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活像只受惊的草原鹰。
“这衣裳……太紧了!”他结结巴巴地抗议,却被那森一把按在木凳上。娜仁花的嫂子拿着牛角梳,蘸了奶茶,硬是把他打结的胡子梳顺,又往他脸上抹了把羊油:“新姑爷得亮堂堂的!”
牧民们哄笑着围上来,有人往他怀里塞了碗烈酒:“按规矩,新郎得喝三碗才能见新娘!”老毛子一仰脖灌下去,呛得蓝眼睛泪汪汪的,却逗得人群更乐了。
娜仁花坐在毡房里的矮榻上,红嫁衣绣着金线云纹,沉甸甸的银头饰压得她脖子发酸。女伴们叽叽喳喳地吓唬她:“听说毛子身上有股铁锈味!”“他要是不会说情话怎么办?”
忽然,毡帘被猛地掀开。老毛子踉跄着冲进来,腰带不知何时松了,靴子上还沾着油污。他盯着盖头下的新娘,憋了半天,突然用俄语蹦出一句:“Ты красивая…(你真漂亮)。”
满屋瞬间爆笑。娜仁花忍不住自己掀了盖头,圆脸上漾出两个酒窝:“笨蛋,该用蒙语说‘哈玛尔泰(我的爱人)’!”
篝火旁,那森举起镶银的酒碗:“从今往后,俄国钻头配蒙古骏马——咱们准格尔旗要富得流油!”人群欢呼着把新人往火堆边推。按习俗,夫妻得携手跳过火盆,可老毛子腿太长,差点带倒娜仁花,两人滚作一团,沾了满身草屑。
马头琴手即兴改了调子,弹起一首俄国民谣《卡林卡》。老毛子眼睛一亮,拽着新娘跳起哥萨克踢腿舞,娜仁花的红裙摆像朵绽放的萨日朗花。孩子们尖叫着模仿,却摔成满地打滚的“小羊羔”。
直到启明星升起,醉倒的宾客横七竖八地睡在草甸上。老毛子偷偷从靴筒里摸出个铜齿轮,在篝火余烬里烧红,飞快地拧成个戒指:“在俄国…工人都这么求婚。”其其格把发烫的指环套在无名指上,突然咬了他耳朵一口:“明天开始,我教你挤羊奶——你可不许再喝醉!”
远处,抽油机的黑影在晨曦中一上一下,像在点头称是。
油井的钻头继续向地心挺进,而老毛子的混血孩子们很快在草原上蹒跚学步——金发扎小辫的娜塔莎扶着山羊,蓝眼睛的巴特尔摔倒了,用俄语骂脏话。牧民们啧啧称奇:“这毛子,打井狠,疼老婆更狠!”
转眼进入了二十年代。乌兰夫在归绥创办《蒙古农民》,油墨印着李大钊的文章。报纸传到准格尔旗时,那森正和老毛子核对账本。他指着“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标题笑道:“你看,连北京都说咱们做得对!”
老毛子往奶茶里偷偷掺伏特加,嘟囔道:“可我的妹妹还在基辅挨饿……”
那森甩给他一袋银元:“明年开春,派商队去俄国!咱们的革命——得自己搞!”
远处,油井的抽油机像一具钢铁骆驼,在暮色中缓缓叩首。
【版权所有】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