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中)
文/孙宏恩
“复兴号”这一路仅在广元站做了短暂的停留,就长驱直奔成都。到达成都东站,我们来不及歇脚就迫不及待赶往杜甫草堂。我自诩是老杜的故人,今天不远千里来访,草堂的花径可曾洒扫?大门想必早已打开了吧?
茅屋三间,拥挤着游客,“老爸老爸,我饿了”,听着导游不着调的解说,我很无语,在承载着厚重文化的茅屋前,杜工部坎坷的经历她不说,忧国忧民的情怀她不说,“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博大胸襟她不说,她调侃被秋风吹破的茅屋里无法做饭,以致孩子哭闹着直喊饿。看来,旅游景点工作人员的知识素养有待进一步提升。
沿着浣花溪徜徉园林间,南国风光扑面而来,一簇簇毛竹直冲云霄,兰花芬芳,三角梅开得正艳,更可喜的是这里的绘画、雕塑、石刻,以及红墙都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特别是喜雨亭边的大石头上镌刻的老杜的名篇《春夜喜雨》让人流连忘返,石头边的一组雕塑颇具生活气息,老杜一家大小在雨中伫立,杜夫人身边的两个孩子伸手接雨的样子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上前去摸摸他们的小手,而老杜当风远眺,衣袂飘飘,似欲诉说无尽的心事。历经战乱,这一段安宁恬静的日子实在难得,一场春雨润物无声,诗人感受到了自然界生机的勃发,简单的诗行间依然能感受到他一贯的思想,战争带来民生凋敝的现状亟待改变,“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诗人的情怀在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笔里悄然显露。远处是《客至》中的鸥鸟,从游人身边从容飞过,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意思。我们一行人拍照留念,仰望高大的毛竹,仿佛在仰望那位千年前的巨星,搦管挥毫间,他就把一个时代铺展成了一幅淋漓的长卷。
虔诚地拜谒成都武侯祠,是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对武侯祠的神往,要从杜工部的《蜀相》说起,当年他从草堂出发,一路问询才找到丞相祠堂,我在学生时代就因其中的“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而喜欢上了《三国演义》,喜欢上了神机妙算的诸葛先生。又因为我的家乡有武侯庙会,少年诸葛亮打柴遇妖、巧得红丹、失火惹祸、乘龙逃脱、卧龙南阳等民间故事在我们河东一带家喻户晓,对于先贤诸葛亮,我们从小似乎就有着一种特别亲近的情感。后来,作为临猗县诸葛亮文化研究会的一员,深入了解了诸葛亮文化与河东大地的渊源以及诸葛亮文化的博大精深,在资料收集的过程中,更加珍视有关这位先贤的历史遗存,渴望走出去,追随先生的遗迹实地走访,扩大研究面,进一步发掘诸葛亮文化的现实意义,并发扬光大。如今,眼看心愿就要达成,内心的那份激动无以言表。
第二天一大早,沐浴更衣早早出发,要赶在开馆前到达。取消了从草堂门口步行,沿着老杜当年的路线到武侯祠的计划,是听取了健谈的网约车司机的建议,他认为这一路比较远,还是把时间留给武侯祠,于是车子直奔武侯祠。驶入武侯大道时,我就不时朝窗外张望。下车看见了“三国蜀汉城”的石刻门楼,信步走进去,只见一面高大的影壁扑入眼帘,对面大门上是烫金大字“汉昭烈庙”,正如民国学者邹鲁所言:门额大书昭烈庙,世人都道武侯祠。
所幸这次的导游小张没有让人失望,她先依旅游图大致介绍了其中的建筑布局,以及昭烈皇帝的惠陵所在地,最后提到了四川王刘湘的陵寝。
昭烈庙里,小张导游给我们介绍了牌匾上的“业绍高光”“明良千古”的含义,“元首明哉,股肱良哉”精准的解说让我对眼前的小女孩刮目相看。看到与昭烈帝并尊的关老爷特别亲切,同为河东人,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他生前是臣子,但“汉封侯,宋封王,明封大帝;儒称圣,释称佛,道称天尊”,因此在此得以与皇帝同列,“义薄云天”的匾额正是关公精神的写照。供奉昭烈皇帝的大殿中,还有一位身着黄袍的人,起初我以为是刘禅,他在蜀汉执政40余载,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导游告诉我们,因有“乐不思蜀”一事,算是刘禅人生的污点,他永远失去了配享的资格,殿角那位黄袍人是昭烈皇帝的皇孙,亡国之后,他手刃了一家大小,然后自刎身亡,宁死也不做阶下囚,给蜀汉留下了一抹壮烈的血色。气节是中华民族精神的内核之一,古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保持气节于普通人而言尚且重要,而对于刘禅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失节苟安就罢了,还闹出个“乐不思蜀”的笑话,叫人情何以堪?越过刘禅,皇孙入祠,体现的是人们的价值取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