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尹玉峰长篇铁血小说《天驹》别一番语言架构,别一番草原风情;人性、野性、眼泪、爱恨、或生或死一一铁与血的交织,在生命荒原中困苦摇曳……这是一首准格尔旗黄河第一弯山曲中流淌着的回肠荡气,即有奇幻爱情,又有铭心酸楚,更有民族民主希望和伟大生命热忱的歌。曲折的故事中一直有圣主的天驹神马,就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天驹
第六章:第四节(总第33节)
六月的风裹着黄河的水汽,吹得准格尔旗的黄土路上扬起细小的尘烟。小欢子蹲在镶牙所的门槛上,眯着眼看对面新挂起的酒旗在风里翻飞。那靛青底子上绣着"金花醉"三个烫金大字,针脚细密得像是要刺破绸面跳出来。
酒旗下面,一个穿绛红衫子的女人正踮着脚往门楣上挂蒜辫。阳光透过她薄薄的夏衫,勾勒出浑圆的轮廓。小欢子看得喉咙发紧,手里的锉刀差点掉在地上。女人突然回头,两道柳叶眉高高挑起:"小大夫,看够没有?"
"我、我在看旗子......"小欢子结结巴巴地指着酒旗,耳根烧得通红。女人噗嗤笑了,胸前两团浑圆跟着颤动,像刚出笼的荞麦馒头。
"山西来的金花。"她甩了甩沾着蒜味的手,"死了男人的寡妇。"这话说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说"今儿个天晴"似的平常。小欢子这才注意到她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晋北寡妇守孝的标记。
那森骑着枣红马经过,马鞍上挂着刚猎的野兔。"金花娘子手艺好着哩!"他扯着嗓门喊,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她酿的汾酒,能把黄河鲤鱼都醉翻咯!"
原来这女人是走西口路上死了丈夫。那森在黄河滩发现她时,她正抱着个摔破的酒坛子哭,坛底的金箔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森心软,把临街的仓房腾给她住,连租金都不要。"活着不易。"那森总这么说,"能帮一把是一把。"
金花的酒铺开张那日,整条街都飘着高粱发酵的甜香。男人们挤在榆木打的长条桌前,粗瓷碗碰得叮当响。金花提着铜壶穿梭其间,衣襟沾着酒渍,发髻散下一绺鬈发黏在汗湿的颈窝里。
"看什么看?"她突然转身,铜壶嘴差点戳中某个酒客的眼,"酒在碗里,不在老娘身上!"满堂哄笑中,小欢子看见她偷偷抹了把眼角。阳光透过窗棂,把她睫毛上的水珠照得晶亮。
自打金花来了,小欢子镶牙所的生意莫名其妙好了三成。这些"牙疼"的男人们总捂着半边脸进来,眼睛却斜瞟着对面酒铺的窗户。
"张大嘴——啊——"小欢子举着探针,故意在某个偷看金花的男人牙龈上重重一戳。
"哎哟喂!"那人疼得直跺脚,"小欢子你轻点!"
"牙根都烂穿了还分心?"小欢子憋着笑,手里的拔牙钳寒光闪闪,"要不要我帮你把眼珠子也拔了?"
这天正午,蝉鸣吵得人心烦。小欢子刚给马掌匠拔完槽牙,门帘突然被掀开。金花捂着左腮站在光晕里,鬓角汗湿成绺,绛红衫子第二颗盘扣不知崩哪儿去了,露出一截蜜色的锁骨。
"小大夫,"她疼得直抽气,"我这牙......"话没说完就歪倒在诊疗椅上,压得榆木椅子吱呀惨叫。
小欢子手忙脚乱地摆弄器械,鼻尖飘来她身上的味道——新酿的汾酒香混着汗酸,底下还藏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头油味。这气味让他想起去年在归化城见过的波斯商人,那些装在琉璃瓶里的异域香水。
"是智齿长歪了。"他嗓子发干,镊子尖在瓷盘上磕出清脆的响,"得......得连根拔。"
金花突然抓住他手腕。这双手比他想象的有力,虎口处有常年搬酒坛磨出的茧子。"你行不行啊?"她眯着眼问,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嘴角还沾着刚才笑出来的馍渣。
小欢子抽出手,从柜底摸出个彩绘鼻烟壶。壶身上画着个光屁股娃娃骑鲤鱼。"知道草原上怎么给母马接生吗?"他旋开壶盖,里头飘出薄荷脑混着丁香的辛辣气味,"兽医布和的儿子,生下来就会使钳子。"
金花皱起鼻子:"少唬人!你阿爸给母马接生跟你给我拨牙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
"嘘——"小欢子突然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畔,"放松,我讲个笑话给你听..."他左手持钳子悬在她嘴边,右手从兜里掏出个纸折的驴子,"知道前街王半仙为什么改行卖驴肉火烧了吗?"金花摇头,发髻上的银簪穗子扫过小欢子手背。
"他给张督办算卦,说'您这面相活不过三更'。"小欢子手腕一抖,纸驴子突然变成个戴瓜皮帽的小人,"结果督办大人当场把他摊子砸了——那会儿才二更天呢!"
金花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小欢子趁机把钳子探进去:"再听个新鲜的。话说东洋诊所那个穿白大褂的龟田先生,总吹嘘自家拔牙不疼。"小欢子的手指灵巧地转动钳子,"有一天李铁匠去试了,回来逢人就夸'真不疼'..."
"真的?"金花含混不清地问。
"当然不疼——"小欢子突然压低声音,"他疼晕过去啦!"
金花笑得浑身发颤,胸脯剧烈起伏着压在小欢子持钳的胳膊上。就在这瞬间,他手腕一抖,钳子精准地咬住牙根。随着"咔"的轻响,一颗沾血的牙落在白瓷盘里,在阳光下闪着暧昧的光。
"好了。"小欢子用袖口抹汗,这才发现白褂子溅上了血点。金花愣愣地摸着腮帮,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欢子!你比山西的牙婆子强多了!"她抓起那颗牙对着光看,"知道吗?上次那婆子给我拔牙,讲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酸话,我就不让她拨了..."
小欢子正用棉球按着她牙龈止血,闻言突然想起什么:"说到这个,绥远茶馆里还有个段子。"他模仿说书人捋胡子的动作,"教育部新令要男女同校,赵举人当场气晕了。他夫人掐人中救醒他,你猜举人第一句说什么?"
金花摇头,血丝顺着嘴角渗出来。
"'快把闺女脚缠紧些!'"小欢子捏着嗓子学老学究的腔调,"结果他夫人一拍大腿:'缠什么缠!你闺女早就短发齐耳,穿上白褂黑裙跟着师范生跑路啦!”
金花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诊疗椅上滚下来。小欢子慌忙扶住她,手指沾到她后颈的汗,湿漉漉的像河边的鹅卵石。窗外传来货郎摇铃的声音,混着卖报童的叫卖:"看报看报!上海女学生游行争取婚姻自由!"
金花突然不笑了。她盯着小欢子染血的衣襟,轻声说:"再讲一个吧。"阳光透过窗棂,把她睫毛的阴影投在尚有血丝的牙齿上,像一排小小的栅栏。
小欢子蹲下身收拾器械,金属碰撞声里突然开口:"有个喇嘛的驴子,爱上牧羊女的狗..."
"胡说八道!"金花踢了他小腿一脚,却忍不住竖起耳朵。
"真的!驴子天天追着狗跑,喇嘛念经都走调。"小欢子举起染血的钳子当惊堂木,"最后活佛裁决——"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金花不自觉地往前倾身,"让狗皈依佛门,驴子还俗娶亲!"
金花笑得打跌,一拳捶在他肩上:"满嘴跑火车!"她跳下椅子时带翻了搪瓷盘,那颗牙滴溜溜滚到墙角。两人同时扑过去,脑袋"咚"地撞在一起。
小欢子揉着额角,看见金花在阳光里眯起的眼睛。她舌尖舔过新拔牙留下的空洞,忽然努嘴亲了一下小欢子,”行啊,小子还真有点本事!”说完,把铜钱一丢,就跑了出去。
小欢子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金花唇瓣的温度。铜钱在地上打着转儿,最后"叮"的一声倒扣在青砖地上——是枚磨损严重的"光绪通宝",边缘还沾着点点血迹。
他弯腰拾起铜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纹路。阳光透过窗纸斑驳地洒在地上,那颗牙在墙角闪着细碎的光,像只偷窥的眼睛。门外传来金花绣花鞋踩过青石板的声响,轻快得像六月里的雨点子,渐渐远了。
小欢子忽然觉得嘴里发苦。他摸出鼻烟壶猛吸一口,辛辣的薄荷味冲得眼眶发热。柜台上还摆着金花喝剩的半盏茶,茶叶梗竖在水面,像柄生锈的小剑。他鬼使神差地端起茶盏,就着那个胭脂印子抿了一口——茉莉香混着血腥气,竟比黄连还涩。
暮色漫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用棉纱反复擦拭那把拔牙钳。铜钱在掌心攥得发烫,汗渍浸透了"光绪"两个字。远处飘来货郎的梆子声,叮叮当当的,像谁在笑。
布和兽医最近总觉得儿子不对劲。小欢子不再跟着他去马场帮忙,总躲在镶牙所里窸窸窣窣地折纸。有天傍晚,他看见儿子把个彩色纸飞机射进了对面酒铺的窗口。
"臭小子!"布和蹑手蹑脚摸进诊所,猛地掀开炕席——底下压着几十支五颜六色的纸箭,每支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有支靛蓝色的写着:"金花姐,昨夜里梦见你的酒窝,比盛马奶酒的银碗还深。"另一支朱砂色的更直白:"我想舔你虎口上的茧子,像羊羔舔盐砖那样。"
"阿爸!"小欢子冲进来时脸涨得通红,像被抓住偷吃蜂蜜的熊崽。布和举起一支翠绿纸箭,上面画着两颗歪扭的爱心,箭尾还粘着根长长的马尾鬃。
兽医布和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药柜上的玻璃瓶叮咚作响。他一把搂住儿子肩膀:"好小子!当年我给种马配驹,发明了试情布;你倒好,给自己弄出个试情箭!"他挤挤眼睛,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拿去,蒙古人求爱要备三样——"
纸包里躺着块黄澄澄的酥油,一卷红丝线,还有颗祖传的绿松石。小欢子鼻子发酸,想起小时候,阿爸也是这样教他给摔伤的小马驹包扎。
"射箭要拉满弓。"布和把儿子推向窗口,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当年你额吉就是被我一箭射中的!"
黄昏的草场像被点燃了,每一根草尖都顶着金红的火苗。金花牵着小欢子的手往坡上走,裙摆扫过苜蓿花丛,惊起几只蓝翅蚂蚱。
"你阿爸今天又来喝酒了。"金花突然说,指尖在他掌心画圈,"他说你从小就在外面混,也混出了点见识。"小欢子脚下一绊,差点摔进荞麦田里。
金花大笑,突然转身在他屁股上重重一拍。"啪"的脆响惊飞了草丛里的云雀。小欢子僵在原地,裤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热流顺着脊梁往上窜,耳膜里嗡嗡作响。
"相男人跟相种马一个理。"金花眯着眼,像评估一匹待售的骏马,"屁股不结实......"她的手突然探过来,"怎么耕地?"
小欢子脑中的弦"铮"地断了。他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却摸到个冰凉的物件——是他上次用金牙打的戒指,此刻正套在金花的中指上。夕阳把戒面上的牙纹照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偷偷刻的缠枝莲。
金花的手掌又一次重重落在小欢子的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啪"声。小欢子浑身一颤,像被火钳烫了似的跳起来,裤裆里那团火越烧越旺,胀得生疼。酸麻酥痒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后脑勺,他下意识夹紧双腿,却让那感觉更加鲜明。
"哟,配马场家的小子也知道害臊?"金花笑得前仰后合,胸前两团浑圆在碎花布衫下剧烈起伏。她火辣辣的目光顺着小欢子紧绷的腰线往下滑,最后钉在他鼓胀的裤裆上,舌尖轻轻舔过下唇。"让姐姐瞧瞧嘛!"
小欢子的脸涨得通红,耳根子烫得要滴血。他转身就要跑,却被金花一把拽住裤腰带。那双手又快又准,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裤腰。金花温热的手掌贴上来时,小欢子只觉得浑身血液轰然炸开,眼前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
"金花姐,别...这儿会有人..."小欢子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怕什么?"金花嗤笑一声,手指灵活地游走,"世界只有我们俩个人!"她突然加重力道,小欢子倒抽一口冷气,再也忍不住,低吼着将金花按倒在草地上。
苜蓿花在他们身下碾出青绿的汁液,空气里弥漫着青涩的草香和金花身上的汾酒飘香味道。金花的发簪不知何时掉了,乌黑的长发铺了满身,像一匹展开的绸缎。远处传来牧人悠长的调子,混着黄河水永恒的呜咽。
小欢子笨拙地扯开金花的衣襟,露出里面绣着并蒂莲的肚兜。金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轻点儿,这料子贵着呢。"她的声音带着笑,眼睛里却闪着狼一样的光。
事后,金花仰面躺在压扁的苜蓿丛中,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金牙戒指。"有点本事嘛..."金花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慵懒。
小欢子慌忙捂住她的嘴,粗糙的指腹蹭到她湿润的睫毛。他指向天际:"嘘——看,头雁。"
暮色四合,雁群正排成箭簇的形状掠过初升的月亮。金花突然把脸埋进小欢子的颈窝,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衣领。
小欢子轻轻拍着金花的后背,金花抬起头,月光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银边。她抓起一把压碎的苜蓿花,撒在小欢子赤裸的胸膛上:"明天还来吗?"
小欢子没说话,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新折的试情箭,轻轻插进金花的发髻里。箭尾的红穗子垂在她耳边,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黄河水在远处呜咽,月亮爬上柳梢头。两个年轻的躯体又纠缠在一起,这次比之前更加熟练,更加贪婪。牧人的长调渐渐远去,只剩下苜蓿丛中压抑的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时,金花突然咬住小欢子的肩膀,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记住,"她的声音沙哑而危险,"你是我的。"
金花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小欢子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衣领。他想起阿爸的话,突然明白那些纸箭为何总能精准地找到她的窗口——因为风知道方向,就像雁群永远认得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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