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里的暮色》【散文诗】
文/如诗
暮色沿着山脉爬升时,那片夕阳突然坠进掌心。沉甸甸的,像一颗熟透的野山楂,压得掌纹微微发烫。我蹲在田埂上,看它把那些沟壑照得透亮——每道纹路都成了蜿蜒的河床,流淌着被岁月晒干的盐粒。
风掠过麦浪,青黄交织的穗子沙沙作响,仿佛在数落光阴。远处的炊烟软绵绵地晃着,像母亲年轻时纳鞋底的棉线,总在针眼处打了个结,怎么也拽不直。灶台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冒着泡,蒸汽里浮着她佝偻的剪影。原来人这一生,都在等一壶烧开的水,等一缕散不尽的烟。
夕阳渐渐凉了,橘红的光褪成旧搪瓷杯里的茶垢,最后凝成一块浑浊的琥珀。我突然明白,这掌心的温度不过是时光的赝品。像童年时攥出汗的糖纸,像某年梅雨季没晾干的蓝布衫,那些我们以为留得住的东西,最终都成了指缝里漏下的细沙。
天完全黑透时,我起身惊飞了几只麻雀。它们扑棱棱地掠过电线,像几粒被风吹散的稗子。而掌心的光早已暗了,却仍有一丝余温,固执地黏在生命最深的褶皱里——那是太阳写给大地的遗嘱,用燃烧殆尽的方式,教人记得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