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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惊雷
雷天亮
一
一九二七年的秋天，鄂南大地“秋老虎”仍然肆虐。大屋雷虽然地处幕阜山腹地，但天气还是比往年炽热。最要命的是连续三个月滴雨未下，大地干渴得冒烟，沟渠早就干得见底，稻田干得裂开一条条缝，连稻田里的杂草都枯死了。还有每年中秋节期间就盛开的桂花，由于干旱少雨迟迟不见开花。
明知今年庄稼颗粒无收，雷世柱每天还是要扛着锄头到稻田看看。这是个一辈子只知道勤扒苦做的庄稼人，租了大地主雷金发二亩“望天丘”，每天起早贪黑在田地刨食，一家四口人指望这点收成生活。这种“望天丘”稻田就是看天吃饭，如果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成，交上东家租子还能和着野菜勉强度日，如果遇上水涝干旱天气就颗粒无收，一家人就只有挨饿的份，更别说交租了。“去年闹水灾，今年闹旱灾，老天爷真是不给我们穷人活路，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啊？”看着干裂得冒烟的稻田，雷世柱愁容满面，不停地唉声叹气。
“世柱，雷金发又带人来到你家里逼债了，要将桂枝抓走买到窑子还债，孟庆拼命保护他妹妹，被他们打伤了，你快点回家吧！”邻居急忽忽跑过来焦急地喊着雷世柱。
真是怕啥来啥，雷世柱正愁怎么还债逼债的就来了，就丢下锄头火急火燎往家里跑，回到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儿子雷孟庆被五花大绑打得头破血流，女儿雷桂枝被雷金发的家丁紧紧抓住，屋里（老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作揖。雷金发吩咐手下用竹枝抽打雷孟庆，嘴里不不停地骂骂咧咧：“看你还敢抗租不交不？给我住死里打，打死活该！”见此情景，雷世柱赶紧跪下叩头：“东家，你高抬贵手啊，不要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田租我拼了老命也会交了，只求了放了孟庆和桂枝，他们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求求你了！”雷金发看着下脆的雷铁柱不屑一顾地说：“除非你交清田租否则免谈。”雷金发的管家则将算盘拨得叭叭响：“你去年欠租三石折银钱四两半，加上利息去年欠租六两半，再加上今年的田租你家合计欠租十二两，废话少说快点交钱吧！”。
“东家，去年闹水灾，东家不是说免了佃农的田租吗？怎么还要交那么多租？今年又闹旱灾，庄稼都枯死了，怎么还要交租？我拿什么交啊”听说要交那么多田租，雷世柱傻眼了。“谁说免租了？你以为天上真的掉陷饼，我的地让你白种，哪有这样的好事？”雷金发一脚踢开雷世柱：“不拿钱我就抓人，来呀，将桂枝丫头抓走抵债。还有雷孟庆这个小崽子竟敢抗租，也给抓了送到柏墩保卫团关起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东家，求求你，别抓我的孩子啊！租子我想办法交了，只求你放过孟庆和桂枝。”见雷金发要抓人，雷世柱一把抱住雷金发大腿不停地叩头哀求，附近村民也跑过来求情。雷金发见村民越来越多，有的帮雷世柱求情，有的则对他怒目而视。几个年轻后生手里还紧握着锄头、柴刀等家伙，再看看今天自己带的人不多，心里不免发怵，担心引起众怒局面难以收拾，自己还要吃亏，还是保命要紧。他眼珠子一转，捋着山羊胡说：“今天看在乡亲们面上饶你一把，不过欠债不能少，我给你三天时间还钱，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就赶紧和几个狗腿子溜之大吉。
二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悬挂在大屋雷卧龙山上，如同一个温润的玉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月光如水，穿过薄雾洒在山峦和田野，仿佛给它们披上一层轻柔的白纱，大屋雷茶庄在月光的轻抚下显得静谧安详。
茶庄内，几个年轻人正围坐在一张长条桌开会，每人面前放着几份油印文件，煤油灯的灯花摇曳，映照着这些血气方刚的脸庞，一个个情绪激动地慷慨陈词。
“同志们，我刚才传达了中共鄂南特委制定的《鄂南秋收暴动计划》，中共咸宁中心县委已经作了动员部署，我们大屋雷要立即行动起来，做好秋收暴动宣传发动工作，开展土地革命，建立苏维埃，武装反抗反抗国民党反动派。”讲话的叫雷子霖，毕业于武昌省立第一中学，中共咸宁中心县委委员，带着黑框近视眼镜，身着黑色学生装，神态俊朗、气质儒雅。
“早就应该这样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真是害人不浅，对国民党反动派屠杀工农一味妥协退让，还说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农民运动过火。当蒋介石、汪精卫发动反革命政变，我党不能组织工农武装进行有效抵抗，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多少优秀共产党员惨遭杀害。”讲话的叫雷世定，他阔面重頣、棱角分明，双眸深邃如同黑水晶闪烁着光芒，现为大屋雷村农协主席。
“世定，现在好了！中央召开了‘八七会议’，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总方针，并决定在首先在革命基础较好的湘、鄂、粤、赣四省举行秋收暴动。中共湖北省委根据“八七会议”精神制定秋收暴动计划，明确鄂南为全省暴动中心,尽快发动鄂南秋收暴动。世定，我们现在可以甩开膀子干了！”说话的叫雷福清，长得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身躯壮硕得好象一堵墙，历经北伐战争，参加了汀泗桥、贺胜桥战役，因在贺胜桥战役中负伤而留下。作为咸宁中心县委负责军事工作的委员，雷福清对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给党造成的危害有切肤之痛。
“国民党反动派还在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白色恐怖仍然严重，革命形势仍然严峻，我们不能再犹豫不决，赶快发动秋收暴动，建立农民协会和农民武装，成立苏维埃，以革命武装反抗反革命武装。”讲话的叫雷声怡，中共大屋雷村党支部书记。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讲话要言不烦，显得沉稳而坚毅。
“是的。咸宁中心县委认为我们大屋雷村地处咸宁、通山、崇阳三县交界，地理位置独特，党组织健全，群众基础好，发动秋收暴动影响大，所以将我们大屋雷作为咸宁秋收暴动首发地。这是中心县委对我们的信任，我们要立即行动起来，着手秋收暴动，打响咸宁县秋收暴动第一枪。”雷子霖站起来扶了扶眼镜，慷慨激昂地说。
“去年水灾，今年早灾，庄稼颗粒无收，乡亲们没法活了，好多买儿买女的，有的饿死了，但地主豪绅不但不减租减息，还拼命逼租逼债。今天大地主雷金发带人到雷世柱家逼债，要将铁柱的女儿桂枝买了抵债，桂枝的哥哥雷孟庆为了保护妹妹也被打成重伤，还要抓到柏墩保卫团，幸亏乡亲们赶到才没被抓走。雷金发临走丢下狠话，要雷世柱三天内交足欠债，否则别怪他心狠手辣。”说话的是雷桂华，大屋雷村党支部妇女委员。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红扑扑的脸上如同初绽的桃花，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万恶地主豪绅的已经逼得农民没有活路，这种不满堆积起来就象堆满了干柴，就等着点火了。只有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推翻这个吃人的社会，穷人才能翻身作主人。我们就从这个着手，带领农民抗租抗债，发动秋收暴动。”雷福清端起茶碗一边喝茶一边说。
“还有个事情也是迫在眉睫，发动秋收暴动除了发动群众，还要有武器，我们不能赤手空拳和敌人的真刀真枪打，要想方设法搞到武器。”雷声怡说出了他的意见。“对，武器问题要抓紧解决，农协要动员铁匠打造大刀梭镖，收集土铳、炸药。至于搞枪，我来想办法。”雷福清赞同雷声怡的意见。
三
大幕山蘶峨挺拔、层岩叠嶂，蜿蜒数十公里，形成一道天然屏幕，自古就是盗匪贼寇啸聚之地。
雷福清、雷子霖走在大幕山曲折山路上，茂密的森林里不时传来犲狼虎豹的吼叫声，让人毛骨悚然。不过雷福清手持猎枪、雷子霖手握柴刀，胆气增添许多，并不感到那恐惧。二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攀援而上，当走到苦竹岭时，突然从路旁闪出二个手持步枪的人来，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我青龙寨？赶紧放下武器，否则我开枪啦！”雷福清看到这二人连忙抱拳说：“两位好汉，别误会，我叫雷福清，和你们青龙寨的大当家雷金桂都是大屋雷老乡，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麻烦二位好汉帮忙引见。”
“既然你和我们大当家是老乡，那好说吧！不过要交出武器，这是我们青龙寨的规矩。”年长的小头目说。
听说雷福清来到青龙寨，雷金桂早就来到寨门迎接，她年纪二十，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衣，身材修长，双眸如星，一头如濗的黑发高高束起，青春妩媚中更添飒爽英姿。
“今旱喜鹊叫喳喳，就说有贵客到，原来是福清哥、子霖哥来了，真是贵客啊！”雷金桂见到雷福清喜笑颜开地说。
“金桂，今天我们冒昧造访宝地，多有叨扰，还请恕罪！”雷福清也是一番客套。“福清哥、子霖哥，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用得着小妹的尽管吩咐，小妹定当鼎力相助！当年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大恩不言谢。”雷金桂引领雷福清来到聚义厅，边斟茶边说。“金桂，你爽快的样子一点没改，当年的事情不值一提。”雷福清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知道你堂叔雷世柱被逼债的事吗？”
“听说了，这个世道穷人是没活路了，要不我也不会被逼上梁山，当了山大王。”说起雷世柱被逼债的事情，雷金桂心里就如鲠在喉，并勾起自己的一段辛酸往事：她家当时也是因为水灾欠了地主雷金发的田租，爸爸被打成重伤，没几天就死了。妈妈忧郁成疾上吊死了，只留下雷金桂和二个弟弟。但地主雷金发不管这些，竟然要将雷金桂抓走卖到窑子抵债，幸亏半路上被青龙寨老大雷大山救走。这雷大山也是大屋雷人，铁匠出身，为人豪爽仗义，因打伤了仗势欺人的雷金发的管家而落草为寇，还当上青龙寨大当家，带领青龙寨一班好汉杀富济贫、惩治贪官污吏，深受大幕山一带贫苦老百姓好评。还手把手教雷金桂练功、射击，使雷金桂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巾帼豪杰。只是这么一个受人爱戴的大当家，在攻打雷金发的雷家大院时被流弹击中，弥留之际告诉雷金桂青龙寨之所以能营救她，是雷福清及时上山报信，并当众指定雷金桂接任青龙寨大当家，这也是雷金桂感激雷福清的原因。
“福清哥，我知道雷金发只给世柱叔三天还债时间，如果三天时间世柱叔不能还债，就会上门逼债，你是要我们青龙寨帮助世柱叔？”雷金桂望着雷福清说。“帮助世柱叔是一回事，我这次上山来还要麻烦青龙寨和我们开展抗租斗争，打倒象雷金发这样恶霸地主，推翻这个吃人的剥削制度，让我们穷人过上好日子。”雷福清说话开门见山。
“呵呵，福清哥、子霖哥，你们也要造反啊！我听说你们是共产党员，在带领穷人闹革命，但象雷金发这样的土豪劣绅有钱有势、人多枪多，你们共产党现在有什么呢？能斗赢雷金发这些地主恶霸吗？”雷金桂虽然痛恨雷金发这些土豪劣绅，但还是对打倒雷金发充满忧虑。“是的，我们共产党现在力量看似不强大，但我们已经成立了农会，广大贫苦农民都踊跃参加农会，开展土地革命。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劳苦大众当家作主的新中国。据我所知，青龙寨的好汉都是贫苦子弟出身，都是不满地主豪绅压迫而逼上梁山的，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一起干革命吧！。”说起干革命，雷子霖激情满怀。“福清哥、子霖哥，你们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要问问兄弟们的意思，如果大家愿意，我没二话。”雷金桂快人快语，说话干脆利落。
四
“轰隆隆...”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呜声，先是沉闷地低低滚动，道道闪电如巨龙飞腾，倾刻间惊雷一个又一个，把大地震得发抖。黑云象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越压越低，太阳吓得赶紧躲藏起来。看到电闪雷鸣和乌云密布，大屋雷村民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老天终天开恩了，打雷了，暴风雨要来了。”
这不，三天刚到，雷金发果然带着家丁来到雷柱家逼债。他这次学乖了，不仅带的人多，还个个端着汉阳造，他自己挎着手枪，凶神恶煞地对雷世柱说：“世柱，三天到了，欠债该还了吧？”雷金发以为雷世柱会象以前那样哀求他，没想到雷世柱不但没有哀求，反而对他不理不睬的，只是冷冷地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雷金发想不到这个昔日在他面前服服帖帖的穷鬼，今天也敢在他面前说“不”字，这让他感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彻底激怒了他：“来呀，将他儿子孟庆、女儿桂枝抓走。”众家丁正要上前抓人，不料雷福清、雷子霖带领一群农协成员冲上来，农协成员挥舞锄头、柴刀、土铳高喊：“不准抓人，放了桂枝。”雷子霖手提铜锣，边敲锣边说：“雷金发，赶紧放了、孟庆、桂枝，否则有你好果子吃。”雷金发仗着今天自己人多枪多，根本没将雷福清、雷子霖他们放在眼里，恶狠狠地：“你们两个小杂种，我知道你们要造反，唆使穷鬼们搞什么秋收暴动。你们竟敢和政府对着干，真是不自量力，拿鸡蛋碰石头。我劝你们少管闲事，否则连你们一起抓走。”
“叭叭”，突然响起清脆枪声，原来是雷金桂带着青龙寨的好汉赶到了。雷金桂将手枪顶在雷金发的头上，杏目圆睁：“雷金发，你这个老鬼，想不到你今天撞到我手里，将他绑起来，老帐新帐今天一起算。”雷金桂又喝令雷金发的家丁：“缴枪不杀！否则别怪姑奶奶枪子不认人。”雷金发和家丁平时欺压村民时耀武扬威、无恶不作，但今天这种阵势什么时候见过？面对青龙寨好汉们黑洞洞的枪口，一个个象斗败了的公鸡乖乖缴枪。
雷子霖走到雷金桂面前，双手抱拳说:“金桂，今天多亏你和青龙寨好汉们帮忙，终于将雷金发这只老狗打趴。不过，雷金发的大儿子雷声庆是柏墩保卫团的副团长，二儿子雷声怀是咸宁县政府秘书，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要疯狂报复的。加入我们吧，我们团结一起就不怕他们了。”雷福清也走到雷金桂面前说道：“金桂，你和青龙寨好汉们都是穷苦出身，我们穷人抱团和地主豪绅斗，就一定能打倒象雷金发这些地主财。”
“福清哥、子霖哥，你们那天上青龙山给我们讲了道理，你们说的那些革命大道理我们不是蛮懂，但穷人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打倒象雷金发这样的地主恶霸，让穷人当家作主，这个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我和兄弟们商量好了，大家都愿意和你们一起干，打土豪、分田地，让穷人过上当家作主的日子。”雷金桂心直口快，不失巾帼女杰的风采。“好啊！我们要建立农民武装，现在有你们加入我们的力量就壮大了，就可以无所畏惧和地主老财斗了。”雷福清高兴地说。“金桂，你福清哥可是行伍出身，正儿八经的军人，经历过北伐战争，参加过汀泗桥、贺胜桥战役，带兵打仗可是好手。”雷子霖笑呵呵地对雷金桂说。“这个我也听说了，这样吧，福清哥，我们青龙寨的兄弟都交给你指挥，我们都听你的。”雷金桂一脸真诚的望着雷福清说。“那怎么行？你们青龙寨的兄弟还是由你带领，我不能越俎代庖。”听说要指挥青龙寨兄弟，雷福清连忙推辞。“福清哥，你能文能武，我们相信你能将队伍带好，你就不要推辞了。”看到雷福清推辞不就，雷金桂有些着急了。“福清，既然青龙寨的兄弟相信你，你就不要推辞了，将担子挑起来吧！”看到雷福清和雷金桂相让不下，雷子霖也从旁好语相劝。“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将担子挑起来吧。”面对大家的一片诚意，雷福清不再推辞。
“乡亲们，我们已经打响咸宁秋收暴动第一枪，现在我们要乘胜前进，前往恶霸地主雷金发的雷家大院，将雷金发搜括的民脂民膏分给乡亲们。”雷子霖站在台阶上激动地挥手说。
五
雷家大院是一个庄园式徽泒建筑，院外白墙黛瓦，古朴自然，马头墙高高耸立；院内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充满了明清建筑风味。中间楼阁设有瞭望台和射击孔，居高临下，有攻击和防御功能，尽显豪绅家族气势和威严。
不过，今天的雷家大院已经没有了住日的威风，农协会员在雷家大院抄家分浮财，小孩在雷家大院嬉戏打闹捉迷藏。大门挂着农民协会牌子，站着两个臂带红袖标手持红樱枪的农协会员，墙上贴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建立苏维埃”、“一切权力归农会”等红色标语。最热闹的是大院古戏台，雷桂华带领一群年轻人载歌载舞，开兴地唱起了咸宁山歌：
咱们农友苦难深，受尽剥削不吭声。
抱团齐心去抗争，不怕地主他半分。
姐乐吔！不怕地主他半分！
八月桂花开满坡，咱们农友乐呵呵。
粗黑大手掌大印，地主老财直哆嗦。
姐乐也！地主老财直哆嗦！
“咣咣--。”突然响起一阵锣声，原来是雷孟庆敲锣开道，雷声怡、雷世定押着五花大绑的雷金发走向古戏台，戏台前很快聚焦很多围观村民。雷子霖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公开审判恶霸地主雷金发，大家有冤伸冤、有仇报仇。”雷子霖话音刚落，就有很多村民冲到台上，控诉雷金发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罪行。几个年轻后生怀着满腔仇恨要打雷金发，被雷声怡、雷世定拉开。雷福清拿着盖有农会大印的布告宣布：“恶霸地主雷金发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处死刑立即执行。”二名持枪农会会员将雷金发押到山边，村民紧紧跟在后面围观，一声清脆枪响，结束了雷金发黑恶的一生。
恶贯满盈的雷金发被处决，村民拍手称快，纷纷加入农会，农会成员人数激增，打土豪、分田地，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洋溢着翻身得解放的笑容。更有几个小孩都不到十岁，在他们的“头儿”雷同的带领下找到雷子霖，吵吵嚷嚷着要加入农会。别看雷同长得虎头虎脑，但学习成绩在私塾中是最棒的，还拜潜山寺的妙能和尚为师学习武艺，小小年纪就能文能武，村里的小孩都服他，不经意间成为“孩子王”。雷同看着村里成立了农会，连恶霸地主雷金发都农会杀了，知道农会是为穷人的，就带领几个小伙伴要求加入农会。看着这几个天真活泼的孩子，雷子霖心里充满了怜爱:“孩子们，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农会一定欢迎你们。”想不到雷同小嘴一撅：“我都九岁了，不是小孩子啦，让我加入吧！”雷福清牵着雷同的小手笑呵呵地说：“雷同，你九岁也是小孩呀！现在最要紧是要好好读书，学到一身真本事，长大了会有用的。”雷同听到雷福清这么一说，才心有不甘地说：“好吧！”看着孩子离开的背影，雷子霖欣慰地说：“多好的孩子啊，是个好苗子！”
六
“团长，我父亲被大屋雷的共产党杀了，家也被他们抄了，我要带兵杀回大屋雷，将雷子霖、雷福清这些共产党斩尽杀绝，为我父亲报仇雪恨！”柏墩保卫团副团长雷声庆气急败坏地对团长朱善长说。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正要找你商量如何消灭这些共产党。”看着如丧考妣的雷声庆，一向以儒雅自许的朱善长却不急不躁：“我刚从县里开会回来，我们咸宁现在不仅是大屋雷的共产党猖獗，张公、白沙、马桥、官埠的共产党都在闹暴动。县城也有共产党搞什么工人运动，县警察局焦头烂额、疲于应付，难以抽出警力支援我们。县长要我们柏墩保卫团自己想办法消灭共产党，声庆，现在正是你大显身手、报仇雪恨的时候。”
“好，我马上出发，不杀光大屋雷的共党誓不为人！”雷声庆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大屋雷的共产党人砍头剜心，以解心头之恨。“声庆，你勇气可嘉，但不能鲁莽行事。大屋雷的共产党之所以发动暴动，除了得到那些泥腿子拥护，还争取到青龙山雷金桂土匪入伙，有人有枪。”朱善长是反共老手，心狠手辣，杀害了许多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自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心里总是抱怨上司有眼无珠，只让自己当一个小小的柏墩区长兼保卫团长，是大才小用。他眼珠一转对雷声庆说：“我们白天攻打不一定有胜算，最好等到夜深人静偷袭，神不知鬼不觉将大屋雷的共产党一窝端！”
“高、实在是高！团长真是神机妙算，我这就准备！”别看雷声庆乖张暴㑦，但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让朱善长很受用。只是让朱善长没想到的是，他们密谋镇压大屋雷共产党暴动情报被雷应光知悉，雷应光也是共产党员，受组织派遣到柏墩保卫团，他精明能干，还擅长少林拳，深受朱善长欣赏，当上中队长。雷声庆召集手下开会，说要镇压大屋雷共产党暴动，为了行动保密，所有人都在保卫团待命不得擅自离开。雷应光听后心头一惊，如果保卫团偷袭成功，雷子霖、雷福清这些共产党员就危险了，思考怎么将这个情报送到大屋雷？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保卫团对面的肉铺老板雷夕全挑着一担猪肉来到保卫团，说是朱团长犒劳大家的。见到雷夕全，雷应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雷应全也是大屋雷人，也是共产党员，以开肉铺为掩护从事地下交通工作。雷夕全将肉挑进食堂，雷应光趁人不注意跟了进来，在一个拐角处悄悄对雷夕全说：“保卫团今晚半夜要偷袭大屋雷，你赶紧回去报告。”雷夕全心领神会：“知道了，我马上回大屋雷。”
雷夕全抄近路将情报送到大屋雷，雷福清、雷子霖、雷金桂聚在一起商讨破敌之策。雷福清说：巷下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是柏墩保卫团到大屋雷的必经之地，我们就在巷下雷伏击保卫团，怎么样？”
“巷下雷前临淦河、背靠峭壁，中间是狭长公路，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雷金桂赞同雷福清的意见。“既然你们都认为将伏击地点选在巷下雷，我赞成。”雷子霖也没二话。
七
夜黑如墨，山峦、河流、村庄、道路都笼罩在漆黑的天幕中，月亮、星星都被厚厚的云层所掩没，天地没有一线光亮。偶尔传来几声太吠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给寂静的山野平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雷声庆想到马上就要杀光大屋雷的共产党，他就象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挥舞着手枪不停催促保卫团的团丁加快前进步伐，脑海中幻想着雷子霖、雷福清这些共产党被枪杀、被砍头的画面。团丁端着步枪一路跑着，个个累得汗流夹背、气喘吁吁，当来到巷下雷时，突然响起清脆的枪声和呐喊声，团丁们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雷声庆躲在一块岩石上观察，枪声和呐喊声来自“孟姜女哭长城”。原来港下雷后山的悬崖向上蜿蜒伸展，壁如斧削，远远望去宛若一堵城墙。中段有岩石耸立，象极妇女在低头哭泣，头发、面孔、身材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传说这是孟姜女哭长城的地方。
雷声庆想不到遇到埋伏，他不知虚实不敢贸然进攻，观察一会发现枪声断断续续并不密集，断定这支队伍不是他的对手，就下令进攻。团丁们猫腰胡乱开枪，临近“孟姜女哭长城”时，突然“轰隆”一声炮响，走在前面的团丁被炸倒在地，原来是大屋雷农军土炮“松树炮”发挥威力。柏墩保卫团的团丁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为非作歹、鱼肉乡里，但一旦遇上真刀真枪的队伍就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雷福清命令敲起锣鼓，燃放鞭炮，枪声、锣鼓声、鞭炮声震动山谷，农军个个如猛虎下山岗冲下山，团丁们惊慌失措跑得比兔子还快。雷声庆看到势头不妙赶紧想溜，雷金桂眼疾手快甩手一枪正中脑门，雷声庆就这样见了阎王，那些没有被打死的团丁乖乖缴枪当了俘虏。
“巷下雷伏击战我们取得了胜利，现在我们要乘胜前进，联合白沙、马桥农军，一鼓作气打下柏墩，消灭柏墩保卫团。”看着欢庆胜利的农军，雷子霖满脸兴奋地说。“对，乘胜前进，打下柏墩！农友们，向柏墩前进！”雷福清大手一挥，带领农军冲向柏墩。
朱善长正焦急等待消灭大屋雷共产党的消息，这样他就好向县长报功请赏，不想几个没打死的团丁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报告：“保卫团在巷下雷遭到共产党人伏击，保卫团的人死的死、俘虏的俘虏，雷声庆副团长也被打死了，就只剩下我们几个逃回来了。”
“啊，怎么败得这么惨？”保卫团惨败让朱善长心惊胆战，他急切地想知道原因。团丁们惊魂未定，战战惊惊地说大屋雷的农军人多枪多、打仗勇敢，还有大炮，一炮打来就炸死好多团丁。现在农军正往柏墩赶来，怎么办？
“我们保卫团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除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避敌锋芒，还能怎么办？难道让我们束手就擒被共产党杀了？”朱善长现在想到是保命要紧，对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团丁叹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我要去县里，求县长发兵剿灭共产党。”
八
柏墩是个千年古镇，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当地盛产桂花、茶叶，是举世闻名的桂花之乡、茶叶之乡。镇上人烟辐辏、店铺林立，吆喝声、叫买声此起彼伏，有“小汉口”之称。
大屋雷农军赶到柏墩时，保卫团和地主豪绅们早已逃跑，没有遇到抵抗。天边露出鱼肚白，大屋雷农军和马桥、白沙农军会师，按照中共鄂南特委训令，成立鄂南农民革命军，雷福清任二路军司令。同时成立柏墩苏维埃政府，雷子霖兼任主席。张贴安民告示和宣传标语，严禁抢劫和糟蹋妇女。镇上秩序井然，人们并不恐惧和惊慌，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些臂戴红袖章、手持刀枪棍棒农民武装队伍。
“雷司令，我来传达县委通知的，”中心县委通讯员气喘吁吁赶到柏墩，将一封信函交给雷福清。雷福清打开信函一看，是县委要柏墩农军立马出发，联合白沙、马桥、官阜、贺胜、汀泗等地农军，攻打咸宁县城。看着信函，雷福清心里既高兴又忐忑，打县城当然求之不得，不但能沉重打击国民党反动派的嚣张气焰，还能极大振奋人民群众的革命热情。只是咸宁县城城墙高大、守备森严，以现在农军力量攻打咸宁县城是很冒险的。如果国民党援军赶到，那就腹背受敌更危险了。但他是一个立场坚定的共产党员，对上级的决定都会不折不扣执行。他将信递给雷子霖，雷子霖看完信也不容分说地说:“既然是中心县委决定，我没二话，我们就抓紧出发吧！”
咸宁县城距柏墩二十多公里，当柏墩农军赶到集合地点浮山时，其他地方的农军也陆续赶到。总指挥部设在一个山坡上，可以眺望咸宁县城。柏墩农军攻打北门，雷福清将松树炮拉上来开炮，只是距离太远根本打不到城墙。雷福清命令农军冲锋，土枪队冲在前面，其它手持大刀、长矛、锄头等武器的农军紧随其后，临近城墙了，城墙上的警察、民团的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冲在前面的农军就倒下一大片。雷金桂、雷声怡、雷孟庆、雷夕全、雷应光冲在最前面，被敌人机枪射中壮烈牺牲。雷福清见势不妙，这样强攻牺牲太大，得另想办法，实行坑道作业，挖掘地道用炸药炸开城墙。正在忙于挖地道时候，总指挥部通讯员跑过来说，国民党两个团的援兵已经到达横沟桥，距咸宁不到十公里，要两面夹击农军，农军处境危险。总指挥部要农军转移到柏墩、汀泗、白沙，依托这些山区乡村，发动农民开展土地革命，建立革命根据地。
雷福清、雷子霖带领农军刚转移到柏墩，立足未稳，国民党部队、警察、民团就穷追猛打而来，为避敌锋芒，就带领队伍转移到挂榜山。国民党军队在民团、警察的配合下猛攻桂榜山，农军顽强抵抗，抵挡不住武器精良的国民党部队，伤亡惨重，雷世定、雷桂华英勇牺牲，雷福清、雷子霖受伤被俘，幸存农军且战且退，转移到山高林密的大幕山。
九
朱善长趾高气扬回到柏墩，张贴告示、设卡盘查，实行保甲连坐法，“一家通共，十家同祸”，大肆抓捕、杀害共产党员、革命群众。土豪劣绅趁机反攻倒算，恣意杀人放火，昔日繁华的柏墩到处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犹如人间地狱。
朱子善疯狂镇压共产党，还抓捕了雷子霖、雷福清这些共产党头目，得到了县长的嘉奖，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想劝说雷子霖、雷福清投降，这样既可瓦解共产党，又能让县长更加欣赏他，自己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他来到牢房劝说雷子霖、雷福清，只要背叛共产党就可保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等。雷子霖、雷福清根本不吃那一套，大义凛然地说参加革命不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天下穷苦百姓过上幸福生活。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想要他们叛变革命是痴心妄想。朱善长见劝降无效，就恼羞成怒对雷子霖、雷福清施以酷刑，老虎凳、踩杠子、烧烙铁、竹签钉手指、灌辣椒水等酷刑，都没有让雷子霖、雷福清屈服。朱善长无计可施，就决定在大屋雷处死雷子霖、雷福清，想以此威吓大屋雷村民紧跟共产党的下场。
跟着朱善长来到大屋雷的还有雷声怀，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在秋收暴动中被共产党杀了，家也被农会抄了，所以要回老家杀共产党，为父亲和哥哥报仇。他还对朱善长说将刑场设在大屋雷茶庄，也就是雷子霖家的茶庄，让雷子霖的父母亲眼目睹儿子被杀的惨状。
大屋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枪的宪兵、警察站立道路两旁，枪刺在秋阳的照耀下闪着寒光。秋风萧瑟，扬起地面的灰尘卷向空中，搅得大地灰蒙蒙一片。树梢上几只乌鸦被叫骂声惊起，发出凄厉“呱呱”叫声飞向远方，给古老的山村平添了萧杀气氛。
朱善长站在台阶上，看着遍体鳞伤的雷子霖、雷福清，将自己伪善的面具彻底撕下，露出了恶狼般残忍的本性。他走到雷子霖、雷福清面前，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死硬的共产党，不过我还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悔过，并当着大屋雷村民面高喊打倒共产党，我就饶你们不死。”雷子霖定听了哈哈大笑：“朱屠夫，要杀就杀，想要我叛变革命，除非日头从西边出。”雷福清愤怒地瞪着朱善长说：“怕死不革命，老子做鬼也要和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泒斗争到底！”两人仰天长啸，高声唱起《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雷声怀气急败坏扛着鬼头刀走过来，别看他带着金边眼镜，显得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心狠手辣，脸上阴森可怖。他对朱善长说：“朱团长，这两个都被赤化透了，还指望他们背叛共产党？赶快将他们都杀了，让这些穷鬼们看看闹共产的下场。”
“好，既然他们冥顽不化，那就成全他们。知道他们不怕死，我就让他们不得好死。”朱善长暴跳如雷，下令处决雷子霖、雷福清。雷子霖被砍十八刀，血流满地而死。雷福清则五马分尸，场面惨不忍睹。两位英雄宁死不屈、视死如归，不断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直至生命最后一息，彰显了共产党人对党忠诚的铮铮铁骨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雷声一起百妖除，病人起舞不须扶。大屋雷秋收暴动虽然遭到国民党反动泒疯狂镇压，但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大屋雷美丽富饶的土地，染红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旗帜，激励着雷同、雷桂枝等大屋雷优秀儿女甘洒热血、勇往直前。他们继承烈士的遗志，踏着烈士的足迹，英勇奋战在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战场上，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新生。
雷天亮，男，湖北咸宁人，1965年7月出生，税务干部，从事文秘工作二十余年，深耕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红色文化和地方特色文化多年。曾在《经济日报》、《法制日报》、《中国税务报》、《湖北日报》、《税收文学》等各类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小说、随笔、杂文多篇，荣获多项奖励和荣誉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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