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申仲民,蒲城县洛滨镇蔡邓村蒙坡人,生于1959年1月,自幼患小儿下肢麻痹症。初中毕业后,在村小学任教。60多年的人生历程备受坎坷,43年的教书生涯志强不息。2010年8月调入蒲城县电教中心工作,2018年12月退休。求知若渴,见贤思齐,喜爱文学与写作。
怀念大姐 我的大姐申淑侠,生于1948年农历二月初四,她像一枝迎春花,用自己幼小的生命迎来了新中国即将诞生的第一缕曙光。伴随着共和国成长的脚步,在党的阳光雨露滋润下,大姐度过了她无忧无虑和温馨美好的童年。
大姐自幼聪慧,学习上十分刻苦,成绩优异,先后在蔡邓蒙坡村小学、白水县西固完小上学。我家距离西固二十多里路,只有十多岁的大姐,需要翻山越岭步行往返,这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可当时家境贫寒,大姐是我们姊妹兄弟的老大,还需要帮父母看护我们弟妹,实在没有办法,迫使她辍学回家做家务干农活,便也从此结束了她短暂的读书生涯。
我与大姐相差十岁,对幼年的她就不得而知,但青年时期大姐的印象却深深留在我心里。那时,大姐的生活忙碌且充实。生产队田间劳作之余,晚上她还积极参加大队里的文艺宣传队节目排练,舞台上她演出时的扮相和唱戏的样子,至今仍在我脑海里深深地记得,为我的童年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回忆。
大姐结婚时,我十二三岁,懵懂的我想她嫁了人,就再也不是我家的人了,心里很难过。出于对大姐的爱和依恋,我经常去她的新家看望她,每次都住上几天,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我行走不方便,大姐劳动一天后已十分疲惫,可对我的照顾却无微不至。这点点滴滴,至今仍历历在目,铭记在我心里。
大姐勤劳坚韧,勇于担当。她家住蒙坡村与南店村的中间,叫秋川尧科,我们也叫半坡——顾名思义,这坡的漫长而陡立可想而知。这里只住了四家人,唯独大姐家归属蒙家坡大队,离村子三里多路。每日耕作,她一家人都得上下坡往返三个来回,十分的辛苦,但我从没有听到大姐有过半句怨言。
大姐家中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子及自己的儿女,一家老小的衣食,都需要大姐操劳。她与我特别勤劳的姐夫同心协力,义无反顾地挑起这养老抚幼、耕田持家的生活重担,尽心尽力,无怨无悔。
七十年代初期,考虑到实际情况,原蔡邓公社将大姐家划归南店七队,她家和其他几户一同搬迁至南店大队东埝村,成为南店大队七队的社员。大姐与姐夫在南店修建了第一院庄基,也就是箍了几面窑洞。他们凭着自己的善良纯朴与吃苦肯干,很快融入到原本陌生的新的集体之中,赢得了南店村七组乡亲们的普遍认可和接受。
1985年前后,姐夫承包队里的砖窑,大姐便全力做好后勤工作,稍有空闲就去砖场帮忙,她和姐夫把苦下扎哩。后来看到果园前景好,大姐和姐夫又忙着平地、修渠、栽树、务作苹果树,成了姐夫致富路上的得力助手和真正的贤内助。
大姐家的苹果园建园比较早,那时候我村还没有人栽苹果树。苹果第一次丰收后,大姐和姐夫给我们家送苹果,并且给娘家的自家屋每家都送一袋子,让我们共同分享他们丰收的喜悦,一同品尝他们劳动的甘甜。
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们辛勤劳作,果园经营得好,有了可观的收入。这时候儿女也大了,根据家庭需要,又修建了第二院庄基。对于靠劳动收入的农民来说,从几面窑洞到两层楼房,是何等的不容易!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无不凝聚着大姐和姐夫的滴滴汗水和艰辛付出。
生活的道路从来都是不平坦的。后来姐夫做苹果生意失利了,年过半百的他们背负了巨额债务。可大姐和姐夫没有气馁,他们争气要强,跌倒了又顽强地站起来。先是贷款购买饲养了六七头奶牛。每天把牛牵出牵进、割草铡草、拌料饮水、出圈拉土、挤奶卖奶,从早到晚不停一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空闲时间。过了几年,把牛卖了又栽植葡萄。种植葡萄更是个技术活,也非常的辛苦。大姐和姐夫又一次辛勤劳作,精心管理,栽水泥桩、拉铁丝、疏花定果蘸穗、搭建防鸟网、拉水打药、套袋卸袋、摘果分拣、拉运售卖等等都亲力亲为,一刻都闲不住。三伏盛夏,有他们在葡萄园辛勤忙碌的身影;三九严冬,他们又在家里做这做那,不停一下,真正是晴天有晴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活。就是这样,大姐和姐夫凭着异常顽强不屈的精神和加倍的劳作,在大姐去世前基本还清了债务,总算走出了困境。
大姐心地善良、内敛稳重。也许是从小在我外家住的时间比较长,受我外爷外婆的影响比较大,她聪慧而讷言。所以与邻里和睦相处,哪怕受点委屈,也都默默承受。大姐家经济状况好的时候,村里有的人从我姐夫借了数目不小的钱;但当家里有了困难的时候就是要不下,而且至今都没有归还。但大姐在世时,她和姐夫也从来没有强行和欠钱的人闹事。
家里农活再忙,大姐也不轻易叫我们帮忙。有时我们知道了前去帮忙就嗔怪她,她总说害怕给我们添麻烦,这使我们既心疼又无奈。对公婆、亲友,大姐常挂于心,关怀备至,其善良的言行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赞誉。
大姐心底好,重亲情。她做得一手好饭,蒸得一手好馍。记得有一次,她得知我表弟从西安回来在我家,连忙蒸了一锅蒸馍,等待我表弟回去时路过她家就能带上。谁知我表弟走的时候竟忘记去她家了,于是大姐打电话把走得不远的表弟叫回来,把蒸好的几笼个个白虚白虚的馍装上车,让他带回西安,因为那里还有三个表弟,还有一个75岁的亲人——我们的姑母。
困难时期养成的节俭习惯,伴随大姐一生。即便后来家境好转了,孩子们给她买的新衣服,她总是存放在衣柜里,舍不得穿,她去世后才翻出了许多。家中有好吃的,她总是先想着老人和孩子,有的甚至忘了放坏了,也不贪嘴自己享用。
1990 年5月,我父亲骨折后,大姐虽农活繁重,仍步行(她不会骑自行车)来我家照料父亲;同年9月,我母亲去世。两个多月后,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大姐非常欣喜,她极尽母亲之职,伺候我妻子,忙里忙外,无微不至。看着大姐略带弯曲的背影,我满心愧疚,无言以表。当父亲拄着拐杖能慢慢行走后,大姐多次把父亲接到她家里伺候。村里谁家有难处,大姐总是伸出援手,尽其所能帮忙。就在大姐去世前一天,就感觉身体不适的她还惦记着给本族一位长辈祝寿。大姐去世后的葬礼上,我听到村里邻里对她的夸赞,悲痛的心才稍稍得以慰藉。
大姐一生历经磨难。1977年痛失长子,1990 年母亲离世,2006 年长孙夭折,2009年小妹病殁。这一次次的生离死别,一次次接踵而至的打击,让大姐承受了太多常人难于想象的痛苦。在父亲的坟前,在姑父的葬礼上,在小妹的祭日里,大姐都哭得肝肠寸断,怎么劝都劝不住,跪着拉都拉不起来。可有谁知道,那哭声里饱含着大姐多少对生活的无奈,饱含着她多少的悲痛与心酸啊!
长期的劳累与精神的创伤,使大姐的身体越来越差,可她仍像老黄牛一样,坚持劳作,不肯停歇。我们劝她休息,她却放不下地里的农活和家务。平时我二姐和姐夫常去帮他们干活,我和我哥及大妹都住在县城。我们不管是回去看望她,或是打电话问候她,都叮嘱她有病要积极治疗,按时吃药,不敢耽搁,有啥事就赶紧给我们说。
可是我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2013 年 1月10晚上,大姐病了。当我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是我哥打电话给我说的。这个时候的大姐已于当天早上住进蒲城县医院,诊断为慢性心梗,当时是让我找一张钢丝床送到医院去为晚上陪床用。我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找好床后和朋友急忙送到医院。谁知看到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大姐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和我说了几句话,意思是想念远在他乡的媳儿和孙子。看着大姐痛苦的样子,听着她悲伤的话语,我心如刀绞,难过万分,但又无能为力,毫无办法,只盼奇迹出现,使她转危为安。孰料,这一面竟是我与大姐见的最后一面,竟成了永远的诀别!就在那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大姐突然病情加重,经紧急抢救无效,终于离我们而去,那年她才65岁。
大姐的匆匆离去,使我们肝肠痛断,悲痛欲绝。四年时间里,我们兄妹又一次群雁失尾又失首!
敬爱的大姐,怀着对亲人的无限眷恋和对幸福生活的不断追求走完了她坎坷的一生。但大姐的音容笑貌和善良美德,却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也许大姐是想与早逝的小妹在天国再尽女儿之孝道,陪伴我们的父母说说话,使二老不再孤单。
亲爱的大姐,你走得太急,没有给我们好好告别的机会。从此以后,每当路过你栽种的苹果树,望见累累的硕果,仿佛又看见你踮脚采摘的身影;闻到馍香,耳边便响起你“别累着”的叮嘱。你用柔弱的肩膀担起生活重担,把温暖与善意洒满人间。如今葡萄藤再攀满架,却不见你忙碌的身影;迎春花岁岁绽放,却等不回如它般坚韧的你。你是春日暖风,虽已离去,却将坚韧、善良与爱深于植我们心间。
亲爱的大姐,你离开亲人们已经12年了,但我们的思念之情一刻也没有淡忘,我们常常想起你。你从未远去,你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