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的西域“灵壤”

作者：张泽新

       谁说新疆无海？来了两趟新疆，我才知道，新疆不仅有“西海”，还有“净海”。

       这个雪山为冠、草原作袍、森林环抱的“西域净海”，位于北天山西段，地处准噶尔盆地西南缘，静卧于平均海拔2073米高的科古尔琴山与别珍套山之间，以458平方千米的湛蓝身躯，成为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湖泊。她像造物主遗落人间的一件神品，成为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的灵魂图腾。她就是赛里木湖。

        赛里木湖的诞生，是地质史诗与气候密码的完美融合。7000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与第四纪冰川的共同雕琢，造就了这一地堑式山间断陷盆地。赛里木湖湖水来源一部分是周围高山上历史储存的冰雪融水，但主要还是湖盆及周围山地的大气降水。这座被雪山环抱的我国西北地区最大的高山冷水湖，藏着关于自然最极致的浪漫——来自大西洋的大量暖湿水汽，经地中海、黑海、里海、咸海等一路往东，跨越中亚地区，经过6000多公里的长途跋涉，到达我国西北部的天山山脉，受地形抬升影响，水汽上升冷却凝结，最终形成降水，聚集成湖，成就了“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这个充满诗意而又富含地理认知的绝美传说。

        赛里木湖是山脊上的湖，诗画里的海。数据显示，赛里木湖平均水深46.4米，最深处有90米，湖水透明度可达水深10米以上。湖的总水量达210亿立方米，相当于太湖的5倍，面积却只有太湖的五分之一。人们用“海”来形容它，是因为它足够波澜壮阔、足够深不可测、足够湛蓝一片。遥想古时，在人迹稀少、干旱少雨的亚欧腹地，居然有这么一片辽阔的水域，人们将其喻为海不足为奇。

        大西洋暖湿气流的眷顾，造就了清澄碧透的水、挺拔林立的树、无限绿意的草和圣洁雪白的冰。这里融湖泊、湿地、草原、森林、雪山、冰川和珍禽等多种生态要素于一体，湖水水质达到Ⅱ类标准，碧水与蓝天一色，白云与天鹅共舞，草原与雪山相映，松涛与波涛共鸣，花海与碧波媲美。赛里木湖因此成为国家5A级景区、国家重点自然遗产地、国家湿地公园、中国最纯净湖泊。

        赛里木湖是四时晨昏的光影情书。她以四季为笺，以湖光为墨，在天地间挥毫永不褪色的抒情长卷，让每个驻足者甘愿成为碧波里的一片碎光。

         春之序曲是冰与花的私语。湖面冰堆渐渐消融，破碎的蓝冰如散落的琉璃，在春水的褶皱里叮咚作响。草原变绿，野花悄然绽放，整个湖区弥漫着生机与活力。春风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在向大地宣告生命的苏醒。

         夏之狂想是色彩的盛宴。当六月的风吻醒草原，金莲花便举着灯笼漫过湖畔，薰衣草在山脚铺就紫霞，将湖水染成流动的孔雀石。晨雾在月亮湾编织轻纱，朝阳初绽时，半湖蓝玉半湖熔金；暮色四合处，点将台的晚风会偷走最后一缕霞光，只留赛湖蓝在渐暗的天幕下愈发纯粹，像一枚坠入人间的蓝宝石瞳孔。

        秋之挽歌是时光的调色盘。松树头的风最先染上凉意，白桦木的金箔簌簌落进湖镜，雪山的裙摆已绣上初雪的银边。此时的湖水是一块温润的古玉，倒映着云絮的漫游、飞鸟的轨迹，连呼吸的凉气都觉得是蓝色的——且等暮色将山林染透，看金黄与墨绿在湖面上流淌成莫奈的睡莲池。

        冬之童话是冰与光的魔术。当湖面凝结成通透的蓝水晶，气泡在冰层里冻结成星图，雾凇为松木披上琉璃甲胄，整个世界都成了安徒生笔下的秘境。

         赛里木湖，一个叫人一见倾心的地方，无论何时到来，都能让人喜出望外。去年八月，我随天山笔会采风团，亲身感受了它的神奇与壮美。

         八月的赛里木湖是奔放的，每帧画面都是未被标注的标本，每缕风都裹挟着中亚文明的基因密码。湖畔草原铺展成无边的绿毯，紫色马鞭草、黄色野菊、红色虞美人肆意绽放，牛羊如珍珠散落其间，牧民的毡房点缀如画。湖区平均气温仅20摄氏度左右，是理想的避暑胜地。

       在赛里木湖，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它静静地镶嵌在天山山脉之中，深深浅浅的湖色层次分明，幽静而深邃；偶尔有飞鸟划过，为湖水增添一分灵动。湖水清澈如梦如幻，仿佛将整个天空的蓝色尽收其中。风从湖面掠过，带着雪山的气息，清冽而干净，在湖面漾起层层波光，每一道波纹都好像在诉说着夏日的浪漫故事，令人瞬间沉醉于这片美景之中。山风与湖水耳语，似在诉说着亿万年的故事。

        在哈萨克语中，“赛里木”蕴含着“祝愿”的美好寓意。这背后，流传着一个动人的传说：哈萨克族姑娘切丹与一位牧马青年因爱情而遭遇困境，最终双双投湖自杀，以生命捍卫他们的爱情。自此，赛里木湖便成为了纯洁爱情的象征。当地的牧民们说，湖水有着“洁癖”，任何杂草枯木都会被湖水推上岸边，仿佛是切丹与那位青年在守护着这片水域的纯净。行走在湖畔，仿佛置身于“天空之镜”，能够体悟到至纯至美的广阔境界。

        初见赛里木湖，我就被她那令人猝不及防的蓝所震撼，彻底沦陷。我亲眼看见湖面在阳光下像被施了魔法——刚才还是深邃的孔雀蓝，转瞬即化作通透的蒂芙尼蓝，云影掠过时又泛起翡翠般的光泽。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视觉盛宴，让我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美到失语”——原来湖水真的可以蓝得像加了滤镜！那抹深邃纯净的蓝，蓝得透彻，蓝得舒适，蓝得沁人心脾，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美得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赛里木湖的蓝，是造物主最奢侈的馈赠。当神舟十二号航天员刘伯明从太空回望地球，他看到整片新疆大地唯有赛里木湖保持永恒的宝蓝色。当无人机从空中俯瞰赛里木湖，只见蜿蜒的湖岸线宛如一条灵动的丝带，整片湖域犹如碧蓝的松石珀，瞬间恍若跌入神祇的遗忘之角，将肉眼凡胎的震撼酿成需用灵魂细品的陈酿。

        赛里木湖的蓝是分层的，并且不同角度、不同距离、不同时间、不同天气，会满足你对蓝色的所有想象。那蓝像是把整片天空揉碎后倾泻而入，近看如晶莹的果冻微微颤动，远观又化作深邃的宝石蓝。阳光穿过云层时，湖面突然迸溅出千万颗钻石，晃得人睁不开眼。微风掠过时，湖面泛起绸缎般的细纹，瓦蓝与蔚蓝在波纹间追逐嬉戏。偶尔有天鹅掠过，翅尖点破的蓝化作一圈圈青蓝的涟漪，像打翻的蓝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太阳垂直照射时，湖水突然变成调色盘——从岸边的浅绿渐变至湖心的深紫蓝，仿佛莫奈的色块在流动。云朵倒影在湖面化作乳白的丝带，将蓝切割成几何迷宫。若遇薄雾轻笼，湖水又似披上白纱的仙子，朦胧中透着神秘。

        据当地牧民讲，最神奇的景象是雨后初晴，湖面同时出现七种蓝色渐变，就像打翻的调色盘顺着山势流淌。非常奇妙的是，湖水的蓝与天空的蓝在远方交融，水天相接处，竟分不清是湖映天色，还是天染湖光。

        最动人的是暮色中带着神秘的蓝。当夕阳把雪山染成玫瑰金，湖水反而蓝得更加深邃，像一块正在冷却的蓝宝石，表面浮动着细碎的银光，但却固执地保持着钴蓝色调，沉淀成天鹅绒质感的群青。此刻的赛里木湖不再只是水的集合，而成了悬浮在天山怀抱中的液态苍穹，那些传说中沉在湖底的古老故事，正随着波浪轻轻拍打岸边的碎雪。

        赛里木湖将蓝色演绎到了极致，这种美，可以说是雪山与湖水私语的低喃，是野花与星辰交替的浪漫，更是人与自然共生的寓言。望着这片令人心醉的蓝色世界，我感觉所有的词汇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用心去感受和体验。反正，我认为，这抹蓝是天空碎在人间舍不得收走的灵魂，非同寻常，胜过了真正的海洋蓝，有着无法言喻的美。它不仅仅是一种颜色，更是一种心境，她承载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这里，无需急于打卡，留半天呆坐湖畔，看光影在湖面作画，听风讲述千年的故事，忘却尘世喧嚣，沉浸于宁静与美好，便是一件赏心惬意的乐事！

        赛里木湖美得让人心颤，纯净得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仙境。摄影者会在这里迷失时间：春拍蓝冰与杏花的私语，夏追银河垂落湖面的梦境，秋等层林尽染的倒影，冬捕冰泡凝结的星图。星空降临时，广角镜头里的银河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话，而是真真切切流淌在蓝冰之上的碎钻，连呼吸都怕惊碎了这漫天的璀璨。

       古往今来，无数英雄豪杰和文人墨客都对赛里木湖崇拜有加。成吉思汗的骑兵路过这里时都下马跪拜——面对神明般的蓝色，人类本能就想献上膝盖。著名作家汪曾祺在他的散文名作《赛里木湖·果子沟》里称“蓝得奇怪，蓝得不近情理”。这种极致的湛蓝，也曾让著名诗人艾青“一见便心神荡漾”。央视主持人撒贝宁更是放言：“赛里木湖你都没去过，白活了”，“没看过赛里木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有人把这种令人一见倾心、带来无限惊喜的蓝，称作“赛里木湖蓝”。用湖泊的名字命名一种“蓝”，这样的待遇和殊荣恐怕只有赛里木湖独享。赛里木湖景区公众号曾推出“赛湖的11种蓝”投票活动，总结出“赛里木湖蓝”包括宝蓝、湖蓝、靛蓝、钴蓝，到海军蓝、帝释青、云水蓝等中外色谱中对蓝色的命名，即便如此，还有人觉得这些蓝色不足以概括自己眼中的“赛里木湖蓝”，有网友留言：“你能从大自然中吸取它们的色值，却无法定义它们的名字，赛里木湖蓝是独一无二的，它高贵又朴实、圣洁又天然、独特又纯粹、丰富又单纯。”

        赛里木湖之所以呈现出如此迷人的蓝色，主要是因为湖水透明度高，这与水中的含氧量和水体的补给来源有关。数据表明，湖水中溶解氧平均高达8.9毫克每升，水体具有良好的自净能力，每立方米湖水悬浮物仅有0.11克，形成了透明度高达10—12米的纯净水体。这样的高透明度使得湖水能够吸收和反射更多光线中的蓝色部分，从而使湖泊呈现出深邃的蓝色。由于湖水中的微小颗粒和溶解物质较少，湖水平均矿化度为2.8‰，光线在湖水中传播时，散射作用较弱。而蓝色光波的波长较短，更容易被水体散射和反射，因此在视觉上更容易感知到这种蓝色。

        赛里木湖不仅风光绝美，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底蕴。赛里木湖周边散落着数十座乌孙古墓群，墓中出土的丝绸、金饰，印证了这里曾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这里见证了无数商队和旅人的来来往往。湖畔的草原上，曾经有过游牧民族的帐篷和炊烟；山间的古道上，曾经留下过行人的足迹和马蹄声。从成吉思汗点将台到林则徐的忧思足迹，从哈萨克爱情传说到牧民守护的纯净湖水，这里交织着地质史诗与人文传奇，让每位旅者都能触摸到千年水汽的灵韵。

        史载，公元1219年，成吉思汗率领20万大军进行西征，当他的军队途经赛里木湖时，他在此设立了点将台，用以检阅将士。而二太子察合台则凿通了西去伊犁的通道，这一举动使得赛里木湖在蒙古史诗中占据了重要的战略地位。时光荏苒，至清代，这里又设立了三台军台，赋予了它“三台海子”之名。民族英雄林则徐在贬谪伊犁的途中，也曾在赛里木湖畔留下落寞的身影。那时，湖水的苍茫与深邃，恰如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位忠臣内心的忧思与感慨。历史的巨轮与文人的心绪，共同为赛里木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据报道，新疆博州文物普查队在赛里木湖北岸的天山深处考古踏勘，发现了一处古代岩画群。其历史可追溯至2500年前，共计包含30幅岩画。它不仅揭示了该区域曾作为丰美牧场的辉煌历史，更为我们呈现了一幅生动的古代生活画卷。这些岩画不仅填补了赛里木湖在古文化遗存岩画类型上的空白，更为研究欧亚大陆草原文化的东西交流提供了宝贵的实证资料。

        在赛里木湖畔，还有着许多动人的传说和故事。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水源，没有生命。后来，一位美丽的仙女降临到这里，她用自己的泪水化作了这片湖泊，为这片土地带来了生机和希望。从此，赛里木湖就成为人们心中的圣地，吸引着无数人来此寻梦、祈福。这些或凄美、或动人的传说故事，为赛里木湖蒙上了一层薄纱，赋予它神秘色彩，更让人们深深领略到它独有的美丽与迷人魅力。

        漫长的岁月悄然流逝，阵阵驼铃声早已随风而去，如今只剩下一些饱经沧桑的古代遗址。在赛里木湖景区的一块立石上刻着“见你一面，记住一世”。点将台、三台古驿、可汗湾、石人驿站等散落于景区周边的历史人文景点，让人们感受到赛里木湖作为“西域净海”，自远古时期起，就静卧在这片土地上，犹如一位岁月守护者，见证往来于丝绸之路新北道的文化汇聚和碰撞，展现了新疆各民族在历史长河中相互依存、相互融合、共同发展的壮丽历程。

       作为湿地公园的赛里木湖还是一个生物多样性的宝库。这里汇聚了64种珍稀濒危植物和124种关键动物物种，共同构成了湿地的生态多样性。这里，自然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引人入胜。春夏时节的黎明和黄昏，赛里木湖广袤湖面上翱翔着各类候鸟。秋冬之际，天鹅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悠然游弋，同银鸥、红嘴鸥一起嬉戏。它们不时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为湖面增添一抹生机与活力，也使赛里木湖成为观鸟的好去处。而在附近草丛和沙漠中，细毛羚羊、沙漠狐狸和雪豹等，马鹿、雪鸡、金雕、天鹅、斑头雁、白眉鸭等特有、珍稀野生动物得到有效保护。每年5月下旬，赛里木湖迎来盛花期，野生郁金香、准噶尔离子芥、多根毛茛、顿河红豆草、寒地报春、金莲花、银莲花、大滨菊等竞相开放，湛蓝湖边的花海让赛里木湖成为色彩天堂。

        由于年均水温只有7度，夏天也才15度，加上水里浮游生物极少，赛里木湖原来是不产鱼的。但从1998年开始，科学家尝试着引进俄罗斯的冷水鱼高白鲑和凹目白鲑，用20多年的时间点“水”成金，硬是将“没鱼的海”变成了聚宝盆，使之成为新疆重要的冷水鱼生产基地，年产量达到500吨，年产值超5000万元，这里的白鲑鱼和鱼子酱成为了新疆的珍稀上品和绝世佳肴。

        我无意中发现，赛里木湖蕴含着深厚的“爱”意。它的规划面积是1314平方公里，与“一生一世”谐音，寓意着长久的情感。其海拔高度为2073米，与“爱你情深”谐音，传递着深情的告白。而湖区周围的数字也无不透露着天长地久的韵味，例如距离博乐市90公里的湖畔，绕湖一圈也是90公里，湖心水深更是达到90米，这些数字无疑都为这片水域增添了浪漫与神秘的气息。

        赛里木湖的魅蓝，是美到极致的本色；赛里木湖的静谧，是滋养灵魂的港湾。赛里木湖用最纯净的蓝洗涤我的眼睛，用最清新的空气充盈我的胸腔，用最辽阔的天地开阔我的心胸，在这里，我找到“异域”与“灵壤”的完美诠释。一眼万年的赛里木湖，一生必看的蓝色奇迹，藏着新疆最纯净的诗意，堪称新疆的顶流景点、中国湖泊的天花板。来赛里木湖，确实是一场与山川湖海的灵魂之约，不仅仅是眼睛的享受，更是心灵的洗礼。如果人间有天堂，一定是赛里木湖的模样。赛里木湖是烙印在我灵魂深处永远的诗行！

【作者简介】

        张泽新，湖北省作协会员，仙桃市作协副主席兼党支部副书记，仙桃市孔子研究会副会长。出版有《一代人杰张难先》《说痴道怪》《沔水廉思录》等著述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