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江南的雨帘里：

一场穿越千年的水墨相逢

作者：墨染青衣

        题记："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这绵延千年的雨丝，究竟浸透了多少文人的笔墨？当我站在周市的小桥上，看烟雨将现代楼宇晕染成古画中的远山时，突然懂得这细雨从来不是水汽，而是时光酿造的陈酒。

        昆山这几天，阴雨连绵，雾雨蒙蒙。在这江南的仲夏的街道处，长长的马路上以及两旁的绿化树等，在烟雨中铺展成一幅幅水墨画卷。那些缭绕的丝丝雨，像是被千年的诗意浸润过一样，将天地晕染得朦胧而深邃。此时若站在周市这边一座不知名的小桥上，看那远处的高楼，朦朦胧胧的像一座座山，如黛，脚下的小河，近水含烟，恍惚间便会懂得"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苍茫。

        雨幕中的高楼像宣纸上洇开的墨团，玻璃幕墙折射的天光成了画师故意留白的巧思。外卖骑手的荧光雨衣划过街道，宛如宋徽宗《瑞鹤图》里那道意外的朱砂——原来最当代的都市，在雨中也会显出水墨的骨骼。这雨不是北方的骤雨，而是带着江南特有的缠绵，丝丝缕缕织就成一张网，网住了青砖黛瓦，网住了曲巷通幽，更网住了古今多少文人骚客的情怀！

        从桥上下来时，雨丝已织成细密的帘幕。沿着一条步行的路前行，两侧的香樟树在雨中舒展着油绿的叶片，水珠顺着叶脉滑落，砸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让我想起杜甫笔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意境，只是眼前没看见小鱼，只有电动车的车灯在雨雾中划出一道道暖黄的光带，恍若穿越年轮的流萤——烟雨中的城隅巷陌、街角的时光在停留。

        转过周市陆杨街道的转角，一家咖啡馆的牌匾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青瓦檐下挂着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清越的声响。掀开门帘的刹那，蒸腾的水汽裹着咖啡的香味扑面而来，此时与门外的雨气在这仲夏里撞个满怀。

        咖啡馆的玻璃窗成了天然画框，氤氲着水雾的落地窗上，有人无意识地画着雨痕。那个写生的少年突然抬头，我们隔着雨幕相视一笑，他速写本上的香樟与我身后真实的树影在玻璃上重叠，就像杜牧的诗句撞见了二十一世纪的黄昏。店内的坐着的人不多，也貌似没有平常晴天那么忙，几位就这样慢品着咖啡，听着屋外的雨声闲聊着，他们的笑语如这檐角的漏雨，"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意境在这方天地里具象成了杯中浓浓的咖啡。

        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写生的年轻人，听见铅笔在画纸上沙沙游走，勾勒着窗外的雨景。我看他笔下的香樟树被雨水洗去了墨绿，泛出淡淡的黛色，有点像是王维"渭城朝雨浥轻尘"里被淋湿的柳色。"雨打芭蕉"，此刻竟在这街角的咖啡馆里，化作了那少年铅笔间，画纸上的水墨丹青。

        雨势渐大时，我躲进了一处生态植物园的廊亭里。檐角垂下的雨串如珠帘，将整个园子隔成了雨里—雨外两个世界。远处的一个酷似摩天轮的大圆圈建筑在雨雾中模糊得像一个大圆环，像极了柳永笔下"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里的暮霭，只是这长亭换作了笔直且刷上黑漆的廊柱，骤雨也成了朦胧的丝雨。

        那片荷塘就在廊亭脚下，田田的叶子托着水珠，竟比清晨时更有神。忽然有只白鹭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雨珠溅在荷叶上，惊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响。这场景让我想起《楚辞》里"制芰荷以为衣兮"的浪漫。

        暮色起，雨丝渐疏。打着伞，漫步在小道上，循着若有若无的念经声音，走到一座小寺前，黄色的墙在烟雨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寺内和尚哼哼呀呀的念经声与雨声应和，我听出了有点"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韵味。寺门旁的那块碑廊里，石刻被雨水洗得发亮，仿佛能看见当年文人冒雨访寺的身影。

        抬头，扬了扬雨伞，拾级而上，遇见位抄经的老僧。面前的宣纸上，"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的字迹被水汽洇开，像极了窗外的雨雾。这让我想起苏轼在千年以前曾在雨中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此刻在这古寺的檐下，竟能与千年之前的诗人共享这一份对雨的感触和印记。

        出寺时，雨已停。此时路灯已经亮起，延伸到看不见的那头，将湿漉漉的路面照成镜子，映出霓虹灯的倒影，印出那千家万户的灯火。路过小卖部，买了罐饮料，下雨了显得饮料特别冰凉，此时是宁静的，也是孤独的。

        归途经过一家亮着暖灯的旧书店，店主正在檐下擦拭被雨淋湿的《陶庵梦忆》。泛黄的书页在潮湿空气里微微卷曲，散发出比咖啡更醉人的芬芳。这偶然的邂逅，让这场雨突然有了张岱笔下"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的意境。

        路过公交站台的长椅，坐了下来，看见远处的马路上，车灯划出一道流动的河，在远处闪着光点，点缀着夜幕的降临，并与头顶残留的雨云相映成趣，恰似辛弃疾"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忽有一群儿童笑着跑过，穿过那小径，踩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她们的笑声惊飞了在树上避雨的小鸟，那小生灵扑棱着翅膀掠过香樟树梢，抖落的水珠滴在我手背，冰凉冰凉的，像是江南水乡给我这个晚归人的轻抚。此时的昆山，既有着"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的烟火气，又留存着"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温柔梦！

        回到住处，窗台上的薄荷被雨水洗得发亮。推开窗，潮湿的风裹着泥土的芬芳涌入，恍惚间又看见午后咖啡馆里那位少年的画纸——原来这整座城，早被雨丝写成了流动的诗篇。那些高楼与古寺，香樟与荷塘，电动车与雨伞，都在烟雨中叠合成新的水墨长卷，既有"铁马冰河"的现代筋骨，又不失"杏花春雨"的古典印象。

        当最后一丝雨气渗入青石板缝隙时，整座城都成了摊开的信笺。那些被雨水唤醒的诗句，现代街巷里的古意，都在提醒着我们：江南的雨从来不是风景，而是一种绵延千年的邀约——请将你的心事，也说给这醉人的烟雨听。

雨录：昆山的雨总带着三分墨香，当你以为在看雨时，其实是在阅读一座城市写给时光的情书。

【作者简介】

        张龙才，笔名淡墨留痕、墨染青衣，安徽芜湖人，爱好文学，书法，喜欢过简单的生活，因为 简简单单才是真，平平淡淡才是福。人之所以痛苦，就在于追求了过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懂得知足的人，即使粗茶淡饭，也能够尝出人生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