茌平史奎华摄影

那年收公粮

——兼怀父亲

闫富琴

石磨碾过时光的声响还在耳畔回荡，粮票上的油墨味尚未散尽。身为 50、60、70 后的人们，一定记得交公粮、收公粮这段滚烫的岁月吧？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待业期间，在父亲工作过的一个镇粮油管理所干临时工，负责司磅。因此，我亲历了人生中唯一一次收公粮的工作。

眼下又到了麦收时节。那个时候，麦收过后便是夏粮征收工作，家家户户把晾晒扬好的麦子装袋、装车，准备上缴国库。

那天清晨，天光微亮，粮油管理所上下十几名员工个个像冲锋陷阵的将士，投入到紧张有序的准备工作中。看大门的大爷早早把几个粮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伙房的师傅烧开了两大锅开水，供交粮的乡亲们解渴消暑；我和其他两名司磅员合力将三台大磅秤推到粮仓门口，并校准好；会计员则把三连桌、收粮凭证、算盘、印台等整齐摆放在磅秤一侧；仓库保管员将粮探和水分检验仪擦拭干净，反复调试完毕。

一切准备就绪，上班时间就要到了。所长一声令下，厚重的大门哗啦敞开，一场收公粮的 “硬仗” 拉开帷幕……

望向远处，粮所大门外早已排起蜿蜒长龙。大车小车、自行车、三轮车挤得满满当当，扁担挑粮的老农络绎不绝，有的还带着孩子，以及干粮和水壶。交粮的人们个个热情高涨，将自家晾晒得最饱满的麦子送来。

验粮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经验老到的庆申叔将粮食探子熟练地插进布袋，抽出一把麦粒放在掌心，用牙齿轻轻一嗑，便精准判断出水分含量。遇到较真的粮农，他便耐心地将样品放入检验仪，数据一显，对方立马心服口服，推着粮袋去晾晒区返工 —— 谁都知道，只有干燥饱满的粮食，才配得上爱国粮的分量。

日头越升越高，毒辣的阳光像火舌般舔舐着皮肤。我的头、脸、胳膊晒得红肿起皮，眼睛模糊，直犯恶心。旁边的所长说：“不好，小福琴这是中暑了呀！” 立马让我回屋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门市会计秋华姐手端着水杯和几粒药片走进我的房间，说：“你爸刚才打电话来了，问你干得怎么样，能行吗？我说你中暑了，他只叹气，说这孩子这么不顶用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她吃个药片赶紧起来干活！”（那个时候，全粮所只有一部黑色的手摇电话放在门市上）她绘声绘色地学着父亲沙哑的口吻，边笑边说。我扭过脸，眼里的泪水刷地涌出来，心想：怎么不来接我回家啊？怎么还让我在这里硬撑着呢？

可转念一想，每年征收公粮的时节，父亲不是总是带头带领他的员工奋战在一线吗？此时，他可能正和这里一样，忙得如火如荼！想到这里，我默默擦干眼泪，服下药片后，重新回到岗位。所长已经在磅秤上方拉起了简易遮阳帆布，还给每人发了藿香正气水。在这十几天的高强度工作中，我从手忙脚乱的新人，渐渐成长为 “精、准、快” 且吃苦耐劳的司磅员！呵呵，真地脱了一次皮呢。

一年后，我考入粮校上学。2006 年，农业税全面取消，收公粮彻底成为历史。这段收公粮的经历就像颗颗麦粒一样，沉甸甸地砸在我的心间，化作我生命中最沉甸甸的记忆，永远烙印在心头。

注：麦收时节恰逢父亲节。写下此文，记录那个年代，追思故去的父亲！

作者简介：闫富琴，爱好文学和绘画。《相伴》《雄鹰展翅》《兔纳百福》多次在网络平台获奖；《五谷丰登》在山东省沿黄城市老年大学作品集获奖牌、奖品。《过年吃肉》《岁月难忘》等发表于都市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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