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燕优秀新闻作品(五篇)
晋煤外运又添新通道
导读:1994年11月26日晨,当我与铁道部领导乘火车抵达侯月铁路铺通庆典处时,地方来接我们的同志说卜:“赵树理的家乡人民欢迎你们!”我有些惊讶,忙问他们:“赵树理的家在这里吗?”他们回答:“会场就设在赵树理村子的西北角。”
不远的东面是太行山,赵树理的乡亲们对我说,古代寓言中的“愚公移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虽然,这是一个无法探究的问题。但是既然当地老乡说出了这事,我以为作为背景材料,仍可以穿插于消息之中。
侯月铁路,是晋煤外运的又一条通道,那么,赵树理的故乡地下有煤炭吗?我产生一种疑问。当然更是一条新闻必须去探询的一条信息。
还有赵树理笔下《小李庄的变迁》的那个小李庄,是赵树理故乡的这个村子吗?我问当地人。他们说,赵树理深入生活时住过很多村庄,不好说“小李庄”具体是那个村庄,但应该都在沁水县之内吧。
这些,在铁路方面提供的书面文字中都没有涉及到,但却给我的消息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天地。
本报沁水11月26日电(记者朱海燕)今天9点45分,侯月铁路全线铺通。
候月铁路是我国“八五”重点建设项目,是晋煤外运又一新的通道,它的建成对加快山西能源基地建设,促进国民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远景告诉人们,到2000年晋煤外运每年将达到4亿吨,而1993年既有的6条晋煤外运通道仅完成2亿吨运量。侯月铁路的建成,近期年运量为2800万吨,远期运量将达到7000万吨。
侯月铁路建在愚公的家门口,起源于太行山、王屋山下的寓言故事《愚公移山》,始终激励着中华儿女奋发图强。侯月铁路,就是在这精神鼓舞下,创造的又一丰碑。
庆祝大会在沁水县嘉峰车站举行,闻讯赶来的乡民们挑着爆竹,打着腰鼓,扯着彩球,把会场点缀得喜庆热烈。沁水县女县长刘晋英指着会场东南角的村子说:“那里是赵树理的故乡,今天来的乡亲们都是作家的父老乡亲。如果赵树理还健在的话,在《小李庄的变迁》之后,他会写一部《沁水的变迁》的。”
县委书记白晚才插话说:“沁水县地下储煤量多达60亿吨,21个多有20个乡根都扎在煤海里。没有铁路,资源富区也是经济穷区。如今侯月铁路通了,翻番不会落空了。”
会场外,卖糖葫芦的郭心龙说:“我活了63岁,还没逛过洛阳龙门呢,太行山憋了我一辈子,铁路通了,我要到山那边走走。”说着,他啍起小调:“清格粼粼的水来,蓝格滢滢的天……”人们都知道,他唱的是《小二黑结婚》中的插曲。
总书记拜年来了
导读:1994年1月的最后一天早晨,我接到铁道部办公厅打来的电话,授话人向我传达铁道部部长韩杼滨的指示,让我乘坐当晚9点15分北京开往太原的列车赶往太原,不得有误。我不知道此时韩杼滨部长在哪里,也不知赶往太原有什么报道任务。由于长期跟随部领导报道一些重大题材的新闻,我知道此去太原绝非是一般性报道。授话人同时告诉我,明天早晨,太原分局党委书记杜国屏在车站接你。
当晚7点过后,当我从家里走出时,地铁一号线出现故障,地铁停了,长安街及周边街道堵车十分严重。我找到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无论从哪条路,只要9点钟把我拉到北京站,我给你双倍的钱。”司机绕到北京大学,拐了一个大弯,晚9点前总算把我送到了北京火车站。见到列车长,车长说,已接到分局的通知,你的卧铺已经留好了。
第二天早晨到达太原,见到在车站接我的分局党委书记杜国屏,我问:“叫我来干什么?”他说:“你不知道吗?”我说:“不知道。”他说:“中央最高领导视察山西,韩部长此刻正陪同首长在晋南视察。此次视察包括太原分局。韩部长叫你来,不仅是完成报道任务,还要你帮助分局把关向总书记汇报的材料。”
到分局机关之后,我和决定与总书记座谈的基层同志见了面,听了他们的汇报材料,我提出修改意见。一,每个汇报不得超过5分钟,包括分局长的汇报,一定卡死时间。二,汇报必须接地气,讲职工的话,讲心里话,不讲概念,不摆道理,要生动,要有实例。三,汇报角度,一人一个角度,你不代表他,他不代表你,人人都要有自己的独到的东西。有些汇报材料,在我的指导下重新作了压缩补充和重大修改。我强调要加强现场的活泼气氛,汇报人要有牵引气氛的能力。让故事活在现场,而不是活在座谈会之外。我说到这里,太原车站客运车间主任董建冬说:“太原车站有位叫苗建军的职工,在北京的一次会议上,受到江泽民总书记的接见。《太原铁道报》登了这幅照片。”我对董建冬说,那天和首长座谈时,你一定把这张报纸带来,你发言的时候一定把这张报纸展开让首长看到。
我感谢韩杼滨部长,他把这场如此重大的活动交由我来组织、导演,并打电话对分局领导说:“你们要听朱海燕的。”
2月2日晚,韩部长陪同首长回到太原后,他急匆匆赶到太原分局,认真听取了我和分局领导的汇报,认为安排的十分稳妥、周到后,他才放心。
下面,是我现场采写的新闻特写。此文发表后,获1994年中国铁路新闻一等奖。
总书记拜年来了
2月3日,古城太原洋溢着新春来临的喜庆气氛。
上午9时,一辆乳白色的面包车开到太原铁路分局机关大院里。在山西考察工作的江泽民总书记今天给铁路职工拜年来了。
“给同志们拜年!给全路职工拜年!”江泽民亲切地向欢迎他的职工招手致意。
在场的职工齐声回答:“给总书记拜年!”
江泽民在铁道部党组书记、部长韩杼滨的陪同下,参观了分局调度所。行车调度台上,正在工作的调度员李明生看到总书记到来,急忙站起来迎接。
江泽民轻拍着李明生肩膀说:“请坐下,你的工作重要,我不影响你的工作。”
在榆次枢纽调度台,江泽民问调度员韩跃平:“这里能和列车员通话吗?”
韩跃平回答:“可以。”
“是有线还是无线?”江泽民又问。
韩跃平回答:“是有线转无线。”
江泽民说:“这和大哥大差不多。”
在场的人被江总书记的幽默与风趣逗得哈哈大笑。
在分局会议室里,江泽民同来自基层的铁路职工进行了座谈。
太原车站客运车间主任董建冬站起来说:“总书记,我想请您看一份报纸。”
说完,她拿着一张《太原铁道报》,走到江泽民身边,对江泽民说:“报上这张照片,是去年7月28日您在团中央先进青年表彰会上同我站客运员苗建军握手时的情景。”
江泽民接过报纸,仔细看后说:“噢,这是苗建军!”
董建冬又说:“昨天听说总书记要来,车站的职工们都想和总书记合个影,可是又恐您一路紧张辛苦,我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泽民笑着说:“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个想法。”
太原站客运员史改梅说:“我当服务员最大的体会,就是光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为人民服务的本领,要克服语言障碍,学会各种方言去为旅客服务。”
江泽民问:“你学过上海话吗?”
“学过。”史改梅答。
接着史改梅用四川话、河南话、广东话和大同话讲了一套服务用语,激起了会场上的笑声与掌声。
榆社工务段地处太行山革命老区。段党委书记罗计恩在座谈会上向总书记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因为那里“站区无人烟,出门是荒山”,大龄青年找对象很难。一名青工写了14份调动工作的报告,申请调走。后来,他参观了“八路军太行纪念馆”,被八路军战士的英雄事迹所感动。他表示就是在城里找到对象,自已还要回到太行山,扎根一辈子。
江泽民听了以后,很动情地说,中华民族就是有一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你们看,那个同志找不到老婆,但他表示,在城里找了老婆,还是回到太行山里去干一辈子,这很不容易啊。
在近两个小时的座谈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江泽民对韩杼滨说:“春节期间,许多人都回家过年了,这个时间,却是铁路职工最忙的时候,春运任务重啊!请你向坚守岗位的铁路职工转达我的问候,我给他们拜年啦!”顿时,座谈会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下午,天上飘起雪花。瑞雪兆丰年。这是多好的一场春雪啊!
列车犯规记
导读:吕正操将军作为原铁道部长,鼓励我要敢于写批评性报道。他教我方法:写批评性报道要做到“板上钉钉”,使被批评者“孬不掉”。他说:“我和搞运输的打一辈子交通,他们把好的说得天花乱坠,把自己不好得用拉客观的手法,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有的人死了三天,舌头还会说话呢。”
将军教我写新闻“板上钉钉”,就是做到一是一,二是二,一个针尖,留一个针眼。让被批评“耍不掉赖”,推卸不掉责任。要做到这一点,必须“眼见为实”,让眼睛写新闻,把亲眼看见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此谓之“目击新闻”。此篇报道就是这样的一篇目击记。1988年4月2日,我乘坐昆明发北京的62次列车,写下该次列车的犯规事实。文章见报后,在《人民铁道》报内部产生强烈影响,大家一致认为:要用眼睛去写新闻,记者要多写自己目击的东西。
本报安顺4月3日电(记者朱海燕)一位不愿披露姓名的铁路职工告诉记者:“要知京昆特别快车的真面目,别坐61次列车,而去坐62次列车。前者始发北京皇城,列车不敢犯规,而后者始发昆明,天高皇帝远,真能看出个新花样来。”
4月2日21点后记者进站,尔后挤上62次列车,静中观“景”。
景在哪里?就在卧铺的争夺战上。一群又一群旅客围着车长,介绍信、工作证、电报,总之,一切能说明身份、证明困难、急需卧铺的证件统统展示出来了。车长应付不了,看不进去,听不进去,只是一声接一声地高喊:“没有卧铺!没有卧铺!”
紧接着,具有特殊身份的旅客们出现了:“车长,这是段长的条子。”车长在条子背后签上大名:“上!”“车长,这是队长写的条子。”车长签上自己的大名:“上!”
穿路服的人又带来一个不穿路服的人,他向车长耳语几句,自然那位旅客通过内线又上了卧铺车厢。
21点30分,车长为应付这些人,已经嗓子沙哑,汗水淋漓,他在站台上高声说:“我这会简直比云南省长还高大,半个小时有上百张条子让我划圈签字。”他有些渴了,登上列车,喝了半缸子冷开水,又跳下车去应付他不愿应付的事。
21点49分,列车启动。持条子上车的特殊乘客纷纷前来补票。记者守候一旁,记下了几位“手谕者”的姓名:
“10包,姚、高车长,请安排一人。劳资室赵志顺拜托。”
“姚、高列车,安排一人。乘务室小唐。”
条子,条子,上百张条子一起伸到车长面前。列车办公席设在一个硬坐列车厢里,一位旅客高喊:“补票的上百人都挤在这个车厢,还让我们旅客活吗?”说话的人,是硬坐车厢一位有座号的旅客。
车长姚学仁对持条子上车的人说:“对不起,一张卧铺票也没有。上车前,我碍着面子,让你们上车,现在我六亲不认。”
一位自称是云南省政府某厅厅长的乘客找到车长:“我是你们冯段长送上来的。”车长说:“就是省长送上来的,我也没有办法,卧铺满员。”
一位农业部的旅客说:“我是你们唐副队长介绍来的,必须安排软卧。”车长答:“我们没有姓唐的副队长。”经记者了解,送这位乘客上车的那位唐同志,是车队临时住勤的工人。
持条子上车的人高声嚷起来:“壶里有酒好留客。没有卧铺,叫我们上车不是骗人吗?”
车长说:“你们都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我只好如此。”
最后,这些“条子旅客”还是被安排在卧铺车厢里,只是大部分没有卧铺而已。记者对卧铺车厢逐一点数:11车厢超员25人,12车厢超员24人,13车厢超员20人,14车厢超员25人,软卧车厢超员8人,宿营车厢超员26人。硬卧车厢一位有铺位的旅客斥责列车员:“这是卧铺车厢吗?这是戏台口!闹得我们无法睡觉。”
一位列车员说:“宿营车安排这么多人,影响我们休息,怎么保证行车安全,服务旅客。”
列车员对这些持条子上车的人无法管理,他们把被子、毯子扔得满地皆地。在12车厢,几名年轻人把毛毯铺在过道上,坐在上面抽烟、喝酒、大声喧哗,列车员却制止不了。一位旅客说:“这是很危险的事啊,万一烟头点燃毛毯,要造成大事故的。”
在11号车厢,一位来自郑州分局客运段的女旅客说:“这趟列车雁过拔毛,我拿两张卧票号,去办理卧铺时,服务台的列车员非让我办一张不可,否则不给我安排。我的那张卧铺她给她的关系户了,我和我的同伴只好同睡一个铺,这事干得也太离谱了。”
针对卧铺超员,管理不严问题,事前记者在昆明采访了昆明分局客运段乘务室。乘务室的同志说,卧铺超员、管理混乱是正常的,如果不“犯规”,反而不正常。路局、分局批评过这种不正之风,可一直也改不了。人们不是看领导如何批评下边,而是看领导如果做下边的榜样。他们批评基层,但他们经常写条子给基层找麻烦。再说,基层单位,谁没有三亲六故?谁没有外界交往?如烟草公司,这都是我们段的关系户,总得照顾一下吧。
据了解,客运段每天掌握62次列车18张卧铺票,仍不能满足需要。他们的“超负荷”关系往往大于这个数字的几倍,只好持白条上车。
次日晨,记者与另一位车长高云生交谈。他说:“说真的,来自上面的关系,可以顶住,但后果却难以预料。”他认为卧铺管理不好的主要原因,是经济指标定得太高,段里要求他们一个往返,堵漏数必须达到12000元。为了完成这个死指标,不得不“拉客”,而拉客的诱惑力就是卧铺。
高云生说,为达到这个经济指标,基本上是来者不拒,明明知道卧铺已经满员,也叫他们上车,上得车来,总得丢下买路钱吧。他形象地比喻,这叫“圈马术”。为此他们得了一些钱,也丢了一些脸面。
从犯规到一流
导读:5年前,我暗访昆明发北京的62次列车,写下一篇《列车犯规记》。5年后,我又乘这次列车,一幕一幕撞到我的眼睛上,此可谓仍算一篇“目击新闻”,回答读者牵挂于怀的关切。
本报4月1日北京讯(记者朱海燕)5年前,记者乘坐由昆明开往北京的62次列车,写了一篇批评性报道——《列车犯规记》。
5年过去了,对5年前的印象记忆犹新,那时情景,那种混乱,在我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这期间,我偶尔也读到对62次列车的表场,总怀疑这种表扬是否真实。
这次记者赴南昆铁路采访,读地方报纸,有不少对62次列车的表扬;见许多朋友,道不尽对62次列车的称赞。一位朋友对我说,把62次列车和一流的进京列车相比,毫不逊色。
我被62次列车所吸引。3月26日,从昆明登上62次列车。
本次列车是京昆一组。好在无人认识记者,给记者一个主动观察的机会。列车对号入座,也有不少没有座号的旅客在昆明站要求上车。处理“上”与“下”这一尖锐的矛盾,是需要艺术的。记者在硬座车厢旁走了几趟,没有发现争吵现象。有两位旅客去曲靖,有车票而没有改乘62次列车的签证,从7号车厢走到3号车厢,都没有上去车。列车员向他们微笑解释。那两位旅客笑着说:“今天遇到的是一张张笑脸,坚持原则,还不让你生气。”后来,在2号车厢门口,经过列车员一番关于乘坐62次列车的介绍后,他们到签字窗口,办了改签手续后,终于上车了。
有位旅客拿着电报找车长,说是到遵义有急事,要求上车。列车说:“这趟车不走遵义,如果我同意你上车,你在贵阳还要转车,在贵阳转车又是在夜间,很不方便。那样的话,你不如改乘昆明发重庆的列车,可以直达。那位旅客被说服,出站而去。
列车离开昆明站,客运段纪委书记前来送行。一位列车员说:“他不来谁来?段领导都在各次列车上抓路风、抓服务去了。”这句无意之言,我感觉揭示了62次列车工作发生变化的秘密。
列车的广播办得也很别致,有一个《云南铁路漫谈》的节目,很受旅客欢迎。它把云南铁路为什么紧张?云南铁路该如何发展?南昆铁路和广通至大理铁路修通之后,对云南经济的作用说的个一清二楚。哈尔滨工业大学一位姓王的教授说:“我坐过这么多的火车,没听到过这么好的关于铁路的广播词。”
列车员的操作做到规范化,进出站敬礼,停车立岗等都符合标准,井然有序。内行人可以看出,此等素质非是一日之功。
记者在车上度过两天多,要说不愉快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列车员杨巧玲。她是9号卧铺车厢的列车员,3月27日,列车开进娄底车站时,一位叫叶平的人,送太原重型机械厂的一位叫苏安的人上车。杨巧玲不让叶平上硬卧车。因为列车有规定,除送老弱病残者以外,其余送客者不得上车。为此双方发生口角。列车开出后,记者看到叶平指着列车窗玻璃骂小杨。之后,小杨竟伤心的哭了。
车上的生活,给记者不少新感受。其实,在62次列车上这种新感受又何止记者一人,美国旧金山《世界日报》总编辑翁绍裘赞扬他们的服务,写了一首长诗;越南铁路代表团留言说:“它代表着一个美好的国家”;中国足球协会年维泗说:“我祝京昆一组安全行车100年,祝京昆一组永远平平安安。”
记者无言可赠,只好把餐车那块牌子的话抄录如下:“请您乘坐62次列车。”
盛宴旁观记
导读:1992年4月中旬,十七局总会计师曹中敏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参加十七局在重庆茄子溪召开的多种经营现场会。曹中敏是十七局负责多种经营的领导,而茄子溪基地又是十七局多种经营的先进单位。我答应曹总,一定准时参会。
茄子溪基地,是修建襄渝铁路时,铁七师的战备仓库。兵改工后,此地成为十七局的固定资产,主要是搞仓储经营活动。这里在重庆的大渡口区,东临长江,距市中心较远。
十七局茄子溪基地,没有招待所,会议住宿安排在1公里外的重庆市肉联厂的宾馆里。因为基地与肉联厂关系较好,会议人员没有通过宾馆一一登记,他们把房间钥匙交给会务组,由会务组发给参会的住宿者。这样,宾馆并不掌握入住者的情况。
之所以交待这个细节,是因为这个细节与后面发生的故事紧密相连。
会议,安排一天时间去参加渣滓洞、白公馆和红岩村。中午,所有参观者均在外面吃饭。而那天唯一没有去参观的这是我。因为感冒,发高烧,夜间到肉联厂医院除拿药,还打了一针青霉素。第二天上午还要接着打一针。于是,我便留在了宾馆里休息。
中午,只有我一人在宾馆就歺厅吃饭,因为身体不适,没有食欲,仅要了一盘清炒绿豆芽,一碗小米粥和少许咸菜。还没有吃完,突然,歺厅里涌进来一群身穿铁路服、头戴大盖帽的铁路职工。他们呼啦啦坐满了我旁边的12张桌子,我细数每个桌子上均坐10人,12桌正好坐满120人。
前面已经提到,茄子溪距市中心较远,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去茄子溪的路况不好,加之堵车,从重庆火车站乘车到茄子溪至少要一个小时。而茄子溪除十七局仓储基地以外,这里没有其他的铁路单位,怎么会在一个不逢年亦不过节的日子,一下子涌来120位铁路职工在此吃饭呢?120人,12桌,这显然是精心安排好的。
我想,这里一定有文章!
经过了解,原来另有隐情。于是采写下面这篇报道:
本报重庆4月15月电(记者朱海燕)今天中午,记者正在重庆茄子溪肉联厂宾馆吃饭,突然闯进一群身穿铁路服的铁路职工,一桌坐10人,他们整整坐满了12桌。不必细数,来此就餐的是120人。
每桌放4箱啤酒,另有可口可乐、雪碧和其他饮料。一位负责招待他们的人,拱手说道:“本来应该上些白酒,诸位领导说了,下午还要开会,就没上白酒。下次我们一定补上。”
不一会,菜端上来了:啤酒鸭,粉蒸肉,烧鸡公,水煮鱼,毛血旺等等重庆名吃,要有尽有。食客们这个吃得鬓角冒汗,那个吃得嘴角流油,吃得好不痛快。
记者想搞清楚这个庞大食团的来龙去脉。
便走进后厨,称赞厨师做得菜好,色香味俱佳。这一称赞不当要紧,一位管事的大厨走过来对我说:“我们这里特级厨师有3位,另外几位是一级厨师,就是重庆最高级的饭荘,烹饪水平也不能高过我们。”
记者几句赞扬的话,他们心中的那堵墙拆开了,也就放松了对我警惕。我说:“外面的客人,都在夸菜做的好呢!好酒不怕巷子深,不然哪能有这么红火的生意,这么多铁路顾客光顾啊。”
大厨告诉我:“他们是重庆分局所属各车站的站长和书记,今天开会,在我们这里用餐。”
记者问:“他们距肉联厂这么远,怎么想起在你们这里用歺,太不方便了。”
大厨说:“我们不是他的客户吗,互相关照。能到我们厂吃饭,说明他们心里有你,能看得起你。”
记者问:“肉联厂怎么是铁路的客户?”
大厨笑:“收猪,用车皮吧。宰杀后,向外出售要车皮吧。他不给你车皮,肉会臭在库里。他们来吃饭,就能保证我们的车皮。”
记者问:“他们这一桌菜成本是多少钱呢?“
大厨答:“食材本钱约250元,若是在饭店,这一桌至少也要卖到350元,加上啤酒、饮料,少说一桌也到400元左右。”
记者问:“他们付钱吗?”
大厨答:“付!意思,意思吧,每人交5毛钱,一桌5块钱,12桌,60块钱。若是遇到检查的,人家也没白吃啊,总算交了钱的。这样,对他们、对我们都有一个好的交待。”
记者说:“真是天衣无缝!”
大厨答:“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做,也不是我们一家。”
盛宴完毕,这个庞大的食团来到院子里登上3辆大巴车,肉联厂一位领导出来为他们送行。口口声声说:“照顾不周,欢迎再来啊。”
食客中一位像领导模样的人对送行的人说:“王厂长,你太客气了,每次开会都麻烦你,让我们感激不尽啊!”
后续故事
下午,记者在宾馆里写了一篇现场目击特写《盛宴旁观记》,发回《人民铁道》报,几天后,此文在一版显著位置见报。
上级还没来得及处理此事时,重庆铁路分局有关部门拿着报纸找到肉联厂,质问他们:“你们怎么把《人民铁道》报的记者找来了,抓我们一个现形?”
肉联厂辩解:“我们知道《人民铁道》报的门朝哪开吗?你们来我们这里吃饭,请都请不来,我们怎么会背后捅刀子?”
“记者就在现场,你们不知道?”
“记者头上写字没有,我们知道谁是记者?”
一番争吵之后,他们扩大调查范围,想到了十七局茄子溪基地。基地的同志说,记者是十七局领导请来的,局机关在太原,不是基地邀请的,那天记者因患感冒,没去参观。吃饭让他撞上了,能怪我们茄子溪基地吗?
成都局对此事作出处理,要求每位食客,按市场价补交饭钱,并通报全局。并指令重庆分局以此开展一次整顿路风的活动。
半个月后,记者又去重庆。并从沙坪坝车站乘车去达州。在沙坪坝车站候车时,记者见到几位铁路职工在一条红色横幅上用大头针别标语。
记者问:“不逢年不过节,挂标语干嘛?”
一位领导站起来回答:“我们开始整顿路风了。”
记者问:“为啥?”
他笑笑:“因为白吃白喝,前不久被《人民铁道》报点名批评了。”
记者说:“我就是写那篇报道的记者。”
他“啊”了一声,惊奇地问:“你怎么又转回来了?”
这时,他急匆匆走回办公室。
片刻后,记者登上列车。那位车站的领导也跟着登上列车。从重庆到达州,那位领导和车长,不离左右,与记者言谈甚欢。到达州,记者下车,沙坪坝车站的领导亲切地说:“奉分局领导的旨意,特送你一程。”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