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菜园.燕子
文/红叶
傍晚的时候,天空有了一层溥雾,爱人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说,这么多燕子呀!我恐高,只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我说空气潮湿,昆虫都飞不高,燕子只能到低空捉虫吃了。我们住在九层,窗外就是老城区,最早的楼高仅六.七层,还是步梯,所以,视野还是很开阔的,若天气晴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都能看见远处的西北山(指房山)。
从前,在村里居住时,燕子是个很常见的侯鸟,那时,农田里有很多电线杆,电线上时常站满了燕子,它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而且每家每户的外屋,至少住着一窝燕子,即使社员下地干活,需要锁门了,也得在窗户上留一个进出口,以保证燕子的自行出入。后来,电线逐步改成地下缆线,便很少看到聚集的燕子了,不知道为啥,它们很少有站在树上的。
民谚说,鸽子不吃带气儿的,燕子不吃落地儿的, 燕子是益鸟,这个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可欣带我们去打鸟,告诉我们可以烧着吃,打的也多是麻雀,从不打燕子,在社员们眼里,麻雀才是妥妥的害鸟,因为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去祸祸庄稼!
我忽然想到了去世己经四十多年的姥姥,姥姥只生了我妈一个孩子,所以一直跟我们生活,生产队的时候,她一直在莱园里劳动,对各种蔬菜何时下种,怎么管理,什么时候收获,都一清二楚。唐山地震的第二年,我家在老房子前面,又盖了五间房,有近半亩地的院落,我姥姥给种的严严实实,一圈的栅栏上种着爬藤的葫芦.丝瓜.豆角,有种当地人叫老婆子耳朵的豆角,天凉时才结,而且越凉结的越多,有时,能把栅栏都压倒了。里面是茄子.西红柿.箩卜.土豆.白菜等一些常见的蔬菜。记得有种菜叫根子菜,劈着吃,能吃好几个月,它长得特象青菜。浑香.芫荽.小葱等,都是割着吃,能割两三茬,芹菜也能劈(Pi三声)着吃,吃到主茎都跟罗卜一样粗,成老桩了。记得春天种大蒜时,姥姥还别过我一个谜语,说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座,一但要分家,衣服都址破。我吭吭吃吃的猜了好长工夫也没猜出是什么,直到快种完了,姥姥才告诉我,就是你种的这个东西。
那会儿还没打压水井,都是姥姥和我从房西的大坑里,一桶桶抬水浇的,那时,雨水特勤,大坑里常年有水。夏天,人们去那儿洗衣服洗澡,冬天,去冰上滑冰.抽坨螺。大坑有十几米深,姥姥还裹着小脚,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小小菜园让我家一年四季都有菜吃!
有次,我和姥姥正抬水浇水箩卜,忽然发现屋檐电线上,站着许多许多燕子,不远处还站着几只家雀,叽喳喳吵成一团,我问姥姥,它们是不是在开什么大会吧,姥姥说,我早就看见了,是家雀占了燕子的窝,燕子跟它讲理,它硬不搬家,于是就叫来了一帮燕子给评理!麻雀在我们这里也叫家雀(巧音)或老家。我听了,觉得特象小两口伴嘴,小媳妇儿一生气,叫来一帮娘家人撑腰,于是,小伙子赔理道歉,好吃好喝好招待。后来,家雀真飞走了。姥姥说,做什么事都有个理管着呢,小燕子一口一口叼泥垒个家,多不容易呀,怎么会轻意让它占了!但下年,情况就有了变化,那年春天来的有点晚,小燕子比往年来的也较迟了些日子,到我家时,家雀又把窝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两个家雀。还是走的上年那个程序,叫来一帮燕子叽喳叽喳的助威评理,可家雀怎么做工作都不搬家了,姥姥说,可能窝里有小家雀了。果然,第二天中午,在菜畦里发现了四个小家雀,身上还没长毛呢,但都死了,大家雀可能伤心啦!飞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姥姥捡起来说,我给你烧着吃吧,家雀肉.只一口,七十二味全都有,解解馋吧!
我休学那年,农村还是大集体的路线,但我没直接去生产队挣工分,而是去了大兴高米店的空军后勤部去打工,干到三个月的时候,家里捎信说姥姥病了。姥姥一直不沾荤腥,所以到县城后,只给姥姥买了一斤豆腐丝,记得才六毛钱一斤,姥姥一生积德行善,吃斋念佛,为了家人的平安,曾在佛前许愿,一辈子不沾荤腥。用现在的话说,姥姥得的病属半身不遂,但那时的医疗设备.技术方面,还没有攻克这个难关,只能用药顶着,不让疾病往下发展。妈妈说,得病初期,姥姥难以接受,曾绝食七天,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于是改变观念,将一根布绳系在窗棱上,用手拉扯着,锻炼坐起,躺下…妈妈说,你姥姥一辈子没杀过生,只做善事,还了一辈子愿,可结果呢!姥姥可能也认识到了这点,后来竞慢慢的尝试着开始吃一些肉了………姥姥走的那年,正好八十二岁…
那天的屋檐电线上,也占满了两行燕子,但没叽叽喳喳的叫,而是都安静的.安静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