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为四川省青神县河坝子玉蟾寺风光![]()
深圳的夏天是从发梢开始烫的。七月的风卷着热浪灌进巷子,阿强的"强记造型"玻璃门被吹得哐当作响,门楣上褪色的霓虹灯管忽明忽暗,倒比白日里的日头还晃眼些。
"强哥,帮我搞个显年轻的!"王姨顶着花白的卷发跨进来,手里还攥着刚买的空心菜。她坐上转椅时,后颈蹭到转印着"XX发艺"的旧围布——那是阿强三年前从倒闭的老店顺回来的,边角磨得发亮,倒比新布更服帖。
阿强擦了擦手里的电推剪,镜子里映出他眼角的细纹。"王姨,您这岁数最金贵,得衬得起您闺女刚给买的新镯子。"他指尖虚点两下王姨耳后,"就打理成柔顺的大波浪,发尾挑点栗色,显气色又不招摇。"
小慧从里间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水。这个去年从茂名过来的姑娘现在能独立做头了,可总改不掉把碎发别到耳后的习惯。"强哥,三号桌的先生催了三遍,说赶时间。"她指了指正在刷手机的中年男人,对方西装裤脚沾着泥点,腕间的金表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阿强应了一声,转身时碰倒了装发蜡的托盘。塑料壳子磕在地上的脆响里,他想起老家县城的理发店——那会儿他给老师傅当学徒,剪一个头收五块钱,师傅抽三块,剩下的两块够买半斤米。现在深圳的房租涨到三千五,水电费另算,小慧的工资扣完社保剩四千二,每天从早八点站到晚十点,脚脖子肿得像发面馒头。
"哥,你看这个。"小慧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里是个染着青木棕的男生,发尾做了层次,"我在小红书刷到的,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这种'破碎感'发型。"她的指甲盖涂着剥落的薄荷绿,是上周帮客人做美甲时蹭的,客人给了二十块小费,说是"看这姑娘手巧"。
阿强没接话。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褪色的蓝工服洗得发白,领口磨出的毛边用黑线缝了两针。前天有个熟客开玩笑说:"强哥,你这造型比我爸的还传统,要不咱也弄个潮牌?"他当时笑笑没接茬,心里却明白:城中村里的老客们要的是"踏实",你把店装修成ins风,他们反而不敢进。
"咔嗒"一声,王姨的吹风机停了。阿强凑过去检查,镜子里王姨的眼睛亮起来:"哎呦,这颜色衬得我脸好白!我就说我闺女总说我土,还是你们年轻人会弄。"她摸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又添了两张:"强子,这钱你收着,别找零了。"
阿强捏着纸币,突然想起今早路过肠粉摊,老板娘多给他加了个蛋。"王姨您这是干啥。"他把钱塞回去,"您常来,才是真照顾我生意。"
中午十二点,店里终于闲了些。小慧蹲在后巷啃盒饭,塑料凳旁堆着没拆的染膏。阿强靠在门口抽烟,看穿拖鞋的大爷拎着鸟笼晃过,看穿职业装的姑娘捧着咖啡行色匆匆,看快递小哥把电动车停在树底下,对着手机喊"马上到马上到"。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房东发来的消息:"下季度房租涨三千,要续租趁早说。"阿强掐灭烟头,看见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影子——三十七岁的脸,眼角有了细纹,鬓角冒出白头发。可他想起十年前刚来深圳时,在人才市场挤得汗流浃背,说:"咱手艺人的本事,到哪儿都饿不死。"
"强哥!"小慧从店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外卖袋,"刚才那西装先生给的,说是谢他赶时间没耽误事。"袋子里装着两份猪脚饭,还冒着热气。
巷口的肠粉摊飘来酱油的香气,混着隔壁五金店敲敲打打的声音,混着楼上空调滴水的声音,混着远处地铁施工的轰鸣。阿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城市像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把每个人都卷进齿轮里,可总有些温暖的碎屑,落在发梢,落在饭盒里,落在陌生人递来的一杯茶、一句"谢谢"里。
"走,小慧。"他把外卖袋往她怀里一塞,"今天我请肠粉,加双蛋。"
小慧眼睛亮起来,发梢沾着的碎发在风里轻轻晃。转角处的电子屏闪过广告,"深圳欢迎追梦人"的字样被阳光镀上金边。阿强摸了摸工服口袋里的剪发证书,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却被他小心地压得平整。
毕竟,谁不是在这城里讨生活?谁不是在人生里掂量碎银几两,人生活的是态度,攒的是希望,就如金瓶梅里的话,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栗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污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如果要定一个人生。亲爱的读者,下集再续。
2025/6/1凌晨2:30查天生鼻笔于湖镇。
赵文碧,四川省青神县河坝子人,三苏文学社社长、主编,擅长写散文与地方传说,代表作品有《火烧玉蟾寺》、《丞相敬师》等,作品常见于《三苏文学》微信公众号、江山文学网、都市头条、金榜头条、美篇、百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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