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之七十
田保寿
这天吃过早饭,我正准备去冯强家打听冯叔的病情,没想到他和建国先来我家。
“你们啥时候回来的?我叔现在咋样?”我迫不及待地连声追问冯强。同时我为没能及时去市医院探望冯叔而懊悔。
“回来好几天了。也没啥大事,就是有点脑梗,血压也有点高。”冯强故作轻松微笑着说。
我心想,明天一定得去看冯叔去。今天肯定是去不了了。冯强和建国一起来找我肯定是有别的啥事。
“你今天没啥事吧?”建国问我。
“没啥事,闲人一枚。”
“那好,咱三个去老吴家。”冯强用手绢擦着眼镜说。
老吴也是我同学,是班生活委员。家住西山脚下,离一砖厂挺近。
“干啥去?”我这人生来喜静不喜动,不愿串门不善交际。
“咱放假前不约好了吗,找机会照张合影?怎么?忘了?”建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没忘,没忘,哪能忘么?就是人总凑不起没机会吗?”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咱三现在就找老吴去。”冯强兴奋地手舞足蹈的。
我三骑车来到老吴家。
见到老吴,我看出情况不对。
只见老吴右臂戴着黑纱,双眼通红满脸的悲哀。
“你们咋来了?走,进屋。”他强挤出一丝笑,客气地招呼我们。
“咋回事?家里发生了啥事?”我小声问。
“我奶前两天没了。”
“老人多大岁数走的?咋不告诉我们一声?”建国在旁亦是小声问。
“我奶今年八十一了。这事谁都没告诉。大冬天的,不想麻烦大家。”
走进西屋,南北各有火炕。靠西墙有一板柜,板柜上摆放一老妇人的遗照。遗照上方墙上,挂着好几个大镜框,镜框里满是大小不一新旧不一的照片。
南北炕上都有人。
见我们进屋,原来坐在南炕沿上说着话的一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忙站了起来。
“这是我爸。”老吴介绍说。
“吴叔好!”我三忙恭敬地问好。
“他们是我同学。”
“噢,你们都来了,快,坐,坐。”吴父笑容可掬的很是热情。
他倒底是成年人,自控力比老吴强千万倍。
吴父近一米八的个头,长方脸,大背头。许是多日没刮胡子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邋遢。听老吴说过,他是某机械厂的采购科长。
“来抽烟。”老吴从板柜上拿起一盒带锡纸的扶桑烟。
“不抽那个,这有好烟。”说着,吴父从兜里掏出一盒牡丹,熟练地打开抽出几支。
我三只有冯强抽烟。
冯强毕恭毕敬地接过烟,连声道谢。
这时又走进来一中年妇女:“这几个孩子来了?吃瓜子,桌上有瓜子。”不用老吴介绍,我想这一定是他母亲。
吴父到底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他问完我三的家庭情况又问了我们在学校的情况。随后他便指着板柜上方镜框里的照片,如数家珍详细地介绍那些照片的来历。
“我老家是山东的。很小的时候跟父母到的东北。唉,那时太难太苦了。能熬到现在确实不容易。”他指着镜框里的照片,从天津讲到泰山,从北京讲到古宫,从学校演出队讲到家人的生活照…
他讲的是那样的认真仔细,声音有快有慢有高有低。特别是讲到游古宫、北戴河,登泰山、华山时是哪样的兴奋和自豪。
“可别显摆了,让孩子们坐下喝点水。”吴妈端着茶壶进屋。
“水就不喝了。叔婶,我们该回家了。”我忙说。
“看这孩子,忙啥?吃完饭再走吧?”吴母放下茶壶,笑脸相让。
“就是,忙啥?一会咱爷几个喝一杯。”吴父意犹未尽诚心挽留。
人家家里有事,我们再不懂事也知道客走主人安的道理。
“这扯不址,多尴尬啊?知道遇见这事,从家带点钱好了。”回家路上我跟冯强说。
“这你就不懂了,白事没有事后随礼的。老吴没说,咱确实也不知道。”
有点起风了,阳光也失去了光芒,我快速蹬着车子往家狂奔。
那年那事之七十一
田保寿
“你小子,这都过完年了,才想起给我送礼?”这货永远都没有正经的时候。
“想的美!咦,我叔我婶呢?”家里不见冯叔冯婶的身影。
“他们都上班去了,有话跟我说。”
“跟你说得着吗?我叔身体恢复的咋样了?上班能行吗?”
“平时溜点药,不影响上班。对了,你今天不来,我还想找你去呢。”
“啥事?”
“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纸递给我。
“这是什么?杜娟给你的信?”
只打上次我替他写完信告诉他以后自己写,我不再管了。他还真没在找我写过信,只是随时向我汇报他俩关系进展的成度。
“不是,这是我没啥事写的一篇短文。”
“我们通讯组骨干的大作,我可得好好看看。”
“你小子能不能认真点?快看,有不妥之处提出来。”
不再和他笑闹,打开纸我认真地看了起来:
《女人本弱,为母则刚》
这是夏未的一个晚上。
白天,厚厚的黑云压的人都快喘不过气来。天气闷热,一丝风都没有。
到了旁晚,老天爷再也憋不住了,突然就电闪雷鸣,风急雨骤。
芦花鸡和来行鸡,早早的就领着她们的儿女们躲进了鸡窝。
夜深了,风雨仍没有罢休的意思。
粗心的主人光顾自己了,都忘了关鸡窝门。
芦花鸡一大家子紧紧地挤在一起,既是壮胆又能取暖。
她紧紧地靠在窝门口,顶着风吹雨打,企图把暴风雨挡在门外。惊恐不安的小鸡们,有的拍打着翅膀,有的尖声地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主人房间的灯熄了,风雨似乎也小了很多。鸡窝里逐渐地安静了。
挡在门口的芦花鸡这时也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突然,芦花鸡被一阵可怕的声音惊醒了。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有一个家伙向它扑来。就觉右腿一疼,它不由得扑愣着翅膀大喊大叫起来。
那家伙冲进鸡窝,妄想大开杀戒。
小鸡们乱作一团,有的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有的挤在一起哀鸣不止。
尽管芦花鸡右腿血流不止,它还是忍着疼顽强的和来行鸡一起同来犯者殊死搏斗。
“他爸你听,鸡窝好像炸营了?”
“肯定是进黄鼠狼了!”男主人忙穿衣下地,走出屋时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向鸡窝跑来。
男主人的怒喝,加上芦花鸡和来行鸡的奋力抵抗,来犯者不得不放弃了眼看就要到嘴的美食落荒而逃。
男主人心疼地把浑身是伤疲惫不堪的芦花鸡抱进了屋。
“哎妈呀,这腿咋伤成这样了?该死的黄鼠狼,让我逮着非千刀万剐不可!”女主人心疼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行了,先别说狠话了。快把创可贴拿来。”
“都怨你,光知道喝酒,鸡窝门关没关都不管!”
“你咋能赖我呢?平时不都是你关吗?”
“这…又是风又是雨的,我…我…”
“行了行了。去找件破衣服来,今晚就让芦花鸡睡屋里。”
风停了,雨注了。天空中调皮的星星,好奇地看着这家屋里,不停地眨着眼睛。
“你就没啥想说的?”见我放下纸,冯强忙问。
“好,确实不错。我自愧不如。”
“完了?就这么简单?”
“这是我的真实感受,绝没有捧臭脚的嫌疑!”
那年那事之七十二
田保寿
“到粮店把包米碴子买了,晚上煮大碴子吃。”母亲取出粮本放在炕沿上说。
“下午买不行吗?”我看书入了迷不愿动。
“哪怎么能行?大碴子买回来还得泡三四个小时呢。”
“非得今晚吃?要不明天吃得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费话呢?”母亲佯装生气,就要抢我手里的书。
“好吧,好吧。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你小子属驴的。牵着倒退打着走。”母亲笑着骂道。
我把自己收拾的严严实实的,带着面袋子骑上车直奔粮店。
粮店和五小只隔了一条南北走向的道,离冯强家很近。
粮店在道东,西开门。冬天为了保暧,窗户外糊着塑料布,门里挂着棉帘子。
我走进门,大厅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声鼎沸的场景。
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孤零零的站在售票室外东张西望。
“小伙子,你也买粮?”老太太头上包条黑色的头巾。大襟灰布衫,黑色的裤子。一张沧桑的脸上满是褶皱。一双浑浊的双眼暗淡无光。
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了。见我进来,她忙上前赔着笑脸问。
“屋里咋没人?”售票室内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不见。桌子上放着红围脖和棉手套。许是售票员上厕所了吧?
“我来有好一会了,连个人毛都没看着。”老太太左手拿着面袋,右手揉着眼睛。
“咋回事呢?今天也不是礼拜天啊?”
“今天是礼拜三。”老太太忙说。
“这冷的天,道又不好走,你咋自己来买粮?”
“唉,我不来咋整?老头子死的早,儿女又都在外地。”
“你咋不投奔儿女们去呢?”
“我这呆习惯了,哪儿都不想去。再说他们也过的不咋好,我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以后不能动了再说以后的。”
售票室后面还有几间小屋。我仔细听了听,正中间的一间屋里隐隐传出说笑声。
正待我要开口时,这时门开了,有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不准换牌哦!”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肯定是有天大的急事。
“你俩干啥?”看见我和老太太,他似乎吃了一惊。
“我买米!”终于有人出来了,老太太喜出望外忙说。
这人是不是急糊涂了?买猪羔子谁上这来?
“噢,买粮?”他如梦初醒,随后对着小屋喊道:“小胡,有人买粮。”
喊罢,便急匆匆地向北侧卫生间跑去。
过了会,一个打扮艳丽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开票排好队,一个个来。”
我忍不住笑了。里外就我俩人,难到还能发生踩踏事件?
收钱、开票,也就几分钟。仿佛对她来说像是过了好几年。
像是有吃奶孩子在等她喂奶似的。售票室的门都忘了关,又跑进了中间那间小屋。
“这就完了?”我懵了!
“光开了票,找谁领粮啊?”老太太拿着小票自言自语。
“谁买米?”这时又从小屋出来一小个男子。
听他的语气,看他那表情,像是自家兄弟抢了他女人似的。
“我,我买米。”老太太忙跑上前,递上小票。我也忙跟了上去。
“我买大碴子。”老太太背着大米走了,我忙递上小票。
“大碴子不归我管。”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在他开门进屋时,一股呛人的浓烟乘势冲了出来。我看见屋里有张桌,桌上乱七八糟扔着朴克牌。桌四周或站或坐着五六个人。他们抽烟说笑着好不热闹。不少人脸上还挂着纸条。
门很快被人关上了。
啥意思?不知道外面还有顾客吗?
“你买啥?”
正当我忍不住想要发作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去,原来是刚才忙着上厕所那位。
“买大碴子。”我被他们折磨的没了脾气。
“粗粮归我管,票给我。”
提着半袋大碴子,我很是郁闷地走出冷森森的粮店。
那年那事之七十三
田保寿
扬建社是我的发小。八二年他当兵去了新疆。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我俩虽不在一个生产队,可俩家离的很近。我上学放学必须从他家门前经过。
他兄弟六个,当时尚都年幼,母亲又体弱多病。他那瘦小的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不但要干生产队的活,还要起早贪黑地下河捞石头筛沙挣点小钱。
过度劳累加上常期营养不良,他父亲在他上初一那年,倒在了滈河滩,再也没爬起来。
顶梁柱倒了,一家人的天塌了!
老天爷这是不给穷人活路啊!
八二年部队来村里招兵。按条件他绝对是走不了的。
在大队干部及众乡亲的苦求下,他才如愿地穿上了军装去了新疆。
昨天一一八四年二月十二,我收到他寄来的军装和一顶军帽。随衣服寄来的还有封两页多的长信。
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大家都知道,农村娃想鲤鱼跳龙门,除了考学就是当兵。大学和他无缘,万幸的是他穿上了军装到了部队。他忘不了母亲和乡亲们的嘱咐:
“到了部队好好干,你这兵当的不容易啊。”
“在部队考个军校啥的,混好了把你妈也带上去享享福。你妈太不容易了!”
“出去了就别想着往回跑,咱这穷地方有啥想的?”
“最好在那找个媳妇,你也就是城里人了。”…
当时他也是信心满满豪情万丈。不混个人样,绝不踏进家乡半步。大有“不破楼兰誓不还”的气概。
他高高兴兴地走了,带着家人的希望,幻想着未来的前逞,来到了新疆。
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他一个初中毕业生,又没背景。考军校提干,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每天面对的是一望无垠的沙漠,还有那能要人命的风沙。
军地两用人才培训没有他,想当汽车兵的希望也破灭了。
眼瞅着两年就要过去了,他还是一个看不见希望的小兵。
现在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家里的情况日见好转。
是在这继续熬下去,还是回老家去?他拿不定主意,迷茫了!
最后他提到,春节前母亲托人写信,让他给家里寄点钱回去。
好在他不抽烟不喝酒,把攒了一年多的二百块钱寄了回去。
我理解他的心情。
我们刚到东北时,我没有正式工作,当兵没希望,最后不得不去砖厂下苦力。在老家我哪吃过这个苦?好几次我都动了偷跑回老家的心思。
好在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不但坚持下来了,而且还考上了技校。
我没有心灵鸡汤供他喝,也没有豪言壮语去取悦他。我唯有现身说法,鼓励他坚持下去,万一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作者简介
田保寿,热爱生活,心地善良,脚踏实地,特别喜欢文字,偶有心得,便笔下留墨,愿结识天下好友为朋。
组稿校验编审:铃龙
编辑制作:侯五爱
文字审核:惠玲玲
美编:惜缘
总编:瀛洲居士
图标题字:胡胜利 胡兴民 倪进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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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转发:惠玲玲 张培良 李红彦 朱红兵各部长 分社长及编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