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河湟
——舌尖上的乡愁,马英菜饺子
文/大漠苍狼
五月的湟源,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山终于醒了。
风,褪去了凛冽,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枯黄的草地。草芽怯生生地探出头,嫩得能掐出水来,在阳光下泛着鹅黄的微光。山坡渐渐换了颜色,从枯黄到青黛,再到层层叠叠的绿,像谁打翻了调色盘,任由春意晕染开来。
马莲花是西北地区最先报春的植物,蓝紫色的花朵三三两两点缀在草丛里,风一吹,便轻轻摇曳,像是大地悄悄别在衣襟上的胸针,闪着微光。
马莲花开时,马英菜也冒头了。它藏在杂草间,叶片肥厚油亮,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居住在农村的人见了它,眼里总会泛起笑意,蹲下身,用指甲轻轻掐断茎秆,一股清苦的香气立刻在指尖弥漫开来。这味道,是记忆里最深的乡愁。
记得小时候,粮食金贵,野菜不仅是救命的口粮,更是贫瘠岁月里的一抹亮色。
我放学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挖马英菜。放学回家后,丢下书包,拿上用蓆芨草编织的笼子,到村口小河边去挖野菜。那时候牛羊少,河两边到处都是马英菜和猪耳朵(学名车前草,是一种多年生植物,可入药)。不到一会儿功夫,小笼子便可以挖满,挖满后在小河旁择洗干净,拿回家就可做饭。
现在生活条件提高了,餐桌上也有不少返季节绿色蔬菜,但居住在县城的人们,还是结伴搭伙去挖马英菜。她们踩着松软的泥土,鞋底沾满露水和草屑,弯腰搜寻时,衣襟扫过草尖,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直起腰捶捶背,望一眼远山。青黛色的轮廓浮着晨雾,马莲花的蓝星星点点,像极了水墨画上未干的颜料。
忽然有人喊:"这儿多嘞!"大家便围过去,说笑着争抢,那时的快乐,简单得就像一片马英菜的叶子。
挖回来的马英菜要细细择洗。滚水里一焯,青涩便化作清甜,挤干水分剁碎了,拌上肉馅,撒盐、花椒粉,再淋一勺滚烫的熟油,"滋啦"一声,香气猛地窜起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和面、擀皮、包馅,全家老小齐上阵。男人们起灶烧水,女人们包饺子的包饺子,拌凉菜的拌凉菜,还有的收拾料碗,每个人都忙的不易乐乎。等火烧起来后,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炊烟裹着饭香在院子里盘旋。石榴正开着火红的花,五台莲、大梨花挤挤挨挨地绽放,连风都带着甜味。
饺子在锅里翻腾,白胖胖的肚皮时隐时现。盛一碗,蘸着湟源陈醋,咬开薄皮,马英菜的滋味便在舌尖跳舞,先是微微的苦,接着是绵长的甘,仿佛把五月的山风、阳光、雨露都包进了这一口。
还有些人家索性去野外。选择一片在蓝莹莹的马莲花丛旁,支一口铁锅,饺子在沸水里起起落落。抬头是高原独有的蓝天,白云低得仿佛能扯下一块擦汗。人们吃着、笑着,心里都明白:这样的日子,一年不过寥寥数日。等马英菜老了,开花结籽,便再不能入口。可谁又真的惆怅呢?山还在那里,草还会绿,明年的五月,马莲花依旧会像约好了似的,准时别在大地的衣襟上。
而那份舌尖上的乡愁,早已随着饺子的热气,熨帖地烙进了心底。
作者简介:
大漠苍狼,青海省西宁市湟源县人,干完农活,打工空闲喜欢借文字抒发情感。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湟源县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