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
文/山里布衣
冀中地区有句谚语说:“四月芒种麦割完,五月芒种刚开镰”。乙巳年的芒种,恰是在五月的节气里。因此,现在正是黄河以北割小麦的时节。
我们家乡属于丘陵地区。村庄以东地区,有的地块儿大到几十亩,小到三五亩。村西、北地块儿较小,有的几亩,有的几分,有的几厘,有的只有“苇席”那么大一片。
数百年来,村民们在这东大西小的丘陵地块上种植五谷,繁衍后代,休养生息。每年5月收割小麦,是农民们最繁忙的季节。这个时候的天气特点是“孙猴子的脸一会儿一变”。头上骄阳似火,如芒刺背,诺大的空间仿佛是一座超级大烤箱,青苗被烤的发蔫低头,人光着身子割麦子能烤出油来。脚下“滾烫如炉”,高温达五六十度,若把鸡蛋放在土里很快就能烤(蒸)熟。这会儿还蓝颜千里,过会就白云翻黑云滾,立闪横击轰轰隆隆闹雷公。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收割麦子,老百姓形象地叫“虎口夺粮”。
那个时候有没有机械收割,全靠人力。尽管说非常辛苦,但农民们这个时候是最高兴的。因为麦子割下来。很快就能磨成面粉,做成面包、馒头、拽面、烙饼改善伙食。
我当时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也跟着大人们加入到割麦子的行列中。割麦子,听起来似乎很轻松,但是割麦子可是一件很累很累的活。我们当地人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女怕坐月子,男怕割麦子”。割麦子最痛苦的地方是腰酸腿疼。特别是腰酸,那个滋味很是特别,疼的奇怪,弯腰割上一阵子,当你想把腰直起来的时候,整个脊椎骨像穿了一根钢筋被折成“L”型,往起直腰的过程如同“矫枉过正”,将“L”改变成“I”型,可说是“抽筋扒皮”疼的呲牙咧嘴。板板正正,有棱有角,腰直胸挺的小青年都成了“瘪脚小罗锅”,双腿如坠铅坨锡锭,似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尽管老人家们都说小青年“没有腰”,可是,笔者割麦子的时候,最突出的矛盾就是腰疼。
看着成年人,特别是成年女性拿着镰刀,“哧愣哧楞”的割着麦子,把刚才还波光潾潾,金光灿烂的麦田,转眼就变成金砖铺地的“金银毯”。我也想学着他们做个割麦能手,能够提轻持重,什么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好社员。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思想和实际还相差甚远。说句心里话,我在割麦子的劳动中,最基本的期盼就是赶紧割到地头儿,能够站起身直直腰休息休息,最大的期盼就是赶紧结束麦收。
本来气温就超出体温好几度,在树荫下也汗泉如涌,再加上弯着腰出大力,那黄豆大的汗珠子滴滴哒哒甩到地面摔成八瓣,全身汗津津的如蜂蜡打过一样“蹭光瓦亮”。这可不是在桑拿房休闲发汗,是本体内能量大肆挥发,客观外界异常高温施压,身体内外热量融合严重缺氧,骨肉里酸性物质成倍叠加,维持身体平衡的痛苦反映。
干枯的麦秸秆,带刺的麦子芒,不可避免地刺到洒满汗液的皮肤上。这刺到皮肤上的麦芒、麦叶子的细微尘埃,可不是往皮肤上抹护肤霜那么舒服啊。那种疼在初始虽不是撕心裂肺,但又是非常的刺痛,非常的痒,进而渗透到毛囊深处,随着血液传遍全身,一种疼里带痒,痒中又疼,皮肤表面疼,血液骨髓痒的感觉便油然而生。咱们身上某个部位骚痒挠几下就能解决问题,但这种痒是越挠越痒,越痒你越想挠。即便把皮肤挠出血来也无济于事,反而更加重了痛痒的苦恼。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忍耐,忍耐,再忍耐。世世代代辛劳勤苦,忠厚善良的农民们,就是这样把麦子割下来,然后拉到场院,用牲口拉起碾滾子,将麦粒碾下来团在一起,用木锨一锨一锨的扬起来,把麦糠扬出去,麦粒儿剩下来,首先拣品质最好的小麦上交公粮,然后分到各家各户上磨磨粉,做成各种食品。这个过程用“馒头好吃收割难”来形容,真的是恰如其分。
那天我割的实在是太累了,手上也没有什么劲儿了,镰刀也没有了准头。割着割着右脚的踝骨上突然剧疼了一下,停下来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脚面。社员们心疼地说:“布衣布衣,你因公负伤了,因公负伤了,疼不疼呀”。当时只顾紧张,也没心思回答。其实,那一刀不是割在没神经系统的树木上了,还是很疼的。另一位社员跑过来,背起我就来到往场院拉麦子的大车旁。一面扶我上车,一面叮嘱说:“赶紧回去,到保健站上上药,休息几天吧”。队长看了以后也说:“快,快回去休息,休息期间按公伤对待,工分照计”。这位亲切的队长叫邵润山;那位背我上车的社员叫邵祥顺。
几天以后,脚伤完全好了,我又加入到收麦的行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