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柳青
——为纪念这位伟大的人民作家逝世47周年而作
(1978.6.13—2025.6.13)
作者:木弓
黄土塬裂开胸膛那刻
你把脊梁种进沟底
麦苗钻出手茧纹路
在《创业史》开篇扎下铁犁印
油灯熏黄纸页的冬夜
砚台沉着八百里秦川的霜
笔杆撬开冻土层
春雷在墨迹里翻身
你说文字是老汉的烟锅
装得下满坡月光 盛不住半句埋怨
每个逗号都是麦芒 戳穿岁月的茧
碾盘上听风说古的人
用钢笔收割场院的月光
你把自己锻成老镰
削掉城里飘来的虚根
布鞋帮积攒的黄土
比勋章更懂天有多沉
当先生们举杯论道
你正用胸口暖醒冻硬的耙
稿纸里打盹的驴子突尥蹶子
踢飞稿笺上积压的雪
腰弯到土里 才懂大地心跳
暴雨捶打合作社的瓦
你站成漏雨的檩条
笔尖在雨帘里抽芽
长成撑住房梁的柱
墨渍渗进账本褶子
算盘珠蹦跳的不是数
是麦场滚落的汗珠子发烫
当念想被狂风吹散
你用细密的针脚连缀
补丁里冒出整坡野菊花
窟窿眼透进的光 最懂粮仓的暗
土窑洞漏下月牙儿
你把心思磨成镰刀刈星
油灯在墙上描人影
字句如麦粒撒进墒沟
有人拿苦水腌酸楚
你偏把伤口摊成盐滩
喂饱喊渴的苞谷苗
当北风撅断半截铅笔
你用皴裂的指头蘸霜
在冰地上划春天返青的道道
党证夹着的新麦穗
在泛黄纸页里吐青芒
你像护秧苗般守着土话
让方言在铅字里生根
城里人嫌你浑身粪味
哪知这是黄土授的章
当形容词在纸上疯长
你偏拿农谚剪枝打杈
把洋腔调接进秦腔调门
每个动词都是抡䦆头
砸开粉饰的冰坨子
让真话似井水往上冒
贴着地皮长的词 终成林
渭河水在你脉管里淌
钢笔喝饱黄河泥浆子
你写牲口棚的黄昏
写寡妇家柴垛的影
写连枷下迸溅的豆子
偏不写自己咳红的夜
当领奖人踏红毯微笑
你蹲埝畔数蚯蚓拱土
把奖杯换成老碗
舀满月光兑蛙声喝
身影低过田埂
才驮起日头月亮
有人说你笨得像石磙
碾碎才情换新麦香
你情愿当夯地的杵
把虚词砸进实土里
当新派在云头跳舞
你弯腰捏墒土成团
用最土的理盖殿堂
让稗子和谷穗争长短
把学问刻进皱纹褶
让文章带灶火味儿
露水重的真话比镀金假话长久
最后时日数未完篇章
像老农点欠收的麦垄
氧气瓶吼得像北风钻窗
病床变最后的书案
女儿说爹眼眶是旱池
盛着皇甫村全貌影
当心电波拉成地平线
你变梁生宝肩上补丁
还在字缝里点种
等每个句点冒金穗子
命能停笔 故事永远灌浆
如今你铜像站麦地当间
麻雀在肩头叨唠墒情
游客举相机匆匆走过
你仍保持侧耳姿势
当高楼吞掉最后块田
你文字在课本里返青
年轻人摸手稿的沟坎
惊觉皱纹还在生长
冒出须根与尖刺
捅破浮华世相的虚
真碑是种进黄土的方块字
我踩你耕过的黄土地
见词句如谷穗垂首
风掀开发脆的书页
拖拉机收隐喻的庄稼
你教我们插笔进地脉
让墨混着晨露发醇
城里遗落的乡音调
在你句子里冒新芽
此刻所有键盘静默
听见黄土下夯歌不歇
沟壑间不灭的灯火
把皇甫村照得透亮
那册裹着蓝布封皮的笔记
正在展柜里继续生长
文章最深根在土里头活着
——2025.6.13 古都西安
【作者简介】
木弓,本名燕相强。另有笔名斯谦、鲁燕、汉竹。字翼良。世隶耕。游牧者。笔墨修为,放牧四海,笃信守得云开见月明!捧一盏心灯照夜路,送一缕微光慰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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