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培中
每当想起父亲的孝心，使我赞叹不已，自愧不如。可以说，是父亲的孝心下定了他弃商从医的决心，成就了他的中医事业，成为绍兴市中医院前身医院的创始人，20世纪50～80年代绍兴市，乃至浙东地区的一代名医。
听父亲说，有一次，一位名医坐着轿子路过我家门口。我爷爷指着轿子对我父亲说：“将来你要是能学医，能为百姓治病多好呀！”父亲是个孝子，对爷爷说的话心领神会。从那以后，他虽然还在箔庄学徒，但已经下定决心走行医的道路，凭借其10年私塾深厚的古文解读功底，利用一切业余时间研读古籍中医名著。
20世纪30年代末，奶奶因慢性病服药过量，昏迷不醒。当时，父亲学医不久，不知道该怎么急救。情急之下，找遍当地名医，也找不到挽救奶奶生命的良药。无奈之下，父亲在奶奶床前长跪不起，祈求佛祖用他自己20年的寿命换取奶奶的苏醒，希望出现奇迹。然而，奶奶再也没有醒来。爷爷的话语，奶奶的离世，不仅坚定了父亲学医的决心，而且成为他在从医的道路上刻苦学习，勤奋工作的不竭动力。
20世纪40年代初，爷爷去世后，尤其是日寇侵华后，战事不断，社会动荡不安，企业经营困难，爷爷留下的箔庄被迫倒闭。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后，家境从殷实变为贫困。母亲常说，你们的父亲白天挑着担子，做点小买卖，挣钱养活全家。每天晚上在油灯下苦读医书到深夜，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凭借顽强的毅力，他读遍所有中国古典医学名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扎实和熟练地掌握了中医药性、病理及诊治理论，并通过在药店等坐诊，取得了较丰富的中医临床实践经验。
全国解放后，党和政府十分重视中医事业的发展。1953年4月，父亲取得了由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颁发的中医师证书。同年7月，他又被保送到刚刚成立的浙江省中医学校（现浙江中医药大学的前身）第1期进修班深造。为了感谢党和政府对自己的关心，响应党走集体化道路的号召，1956年3月，父亲联络绍兴市内多名分散行医的个体医生，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组织成立绍兴市第一家中西医联合诊所，解决绍兴城区医院少，居民看病难的问题。父亲在担任诊所领导的同时，亲自开设中医内科和针灸科，开展门诊业务。父亲的诊室天天门庭若市。每天上午挂他的门诊号总是超过40人，经常到60多人。不管下班多晚，父亲总要把全部病人看完后才离开诊室，有时来不及吃饭，接着到住院部查房。
每天晚上，父亲总是在昏暗的油灯下总结临床经验，写下研究成果。父亲写过的中医资料大部分因年代久远，绝大部分已经丢失。目前找到的，包括他编著的《药性》《药物运用》《针灸》等十几本原创文稿和少量的药方（医案）。这些珍贵的资料是父亲一生行医经验的总结，也是他对中医事业的贡献。作为中医全科医生，他对老年病、妇科病、肠胃病、湿症、热症、寒症、癌症以及季节性疾病等的诊疗均有独到之处。一般疾病，父亲一次就能除根，疑难杂症两次肯定见效。
为了传承名医临床经验，上级安排各医院中医药在职医生、中医药专业毕业生和军分区军医等2～3人，长年在父亲诊室实习，学习临床经验。并且安排父亲经常为各地卫生学校，各大医院中医专业医师讲授中医临床经验。可以说，父亲在绍兴市中医界，在浙东中医界桃李满天下。父亲到了退休年龄的时候，上级业务部门和医院领导希望他继续留任，父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1981年10月，以父亲创立的中医内科和针灸科等为特色的绍兴城关镇中医院为基础，成立了绍兴市中医院，后来又以绍兴市中医院为基础，陆续成立了绍兴市中医研究所，绍兴市越医博物馆。这时候，父亲由于多年的超负荷工作，身体严重透支，从肺气肿转为肺心脑病。经常出现气短、胸闷，咳嗽不止、头晕，甚至昏厥等现象。父亲在病情十分严重的情况下，凭着救死扶伤的坚定信念和顽强毅力，坚持上班，一直工作到1983年3月1日，病危住院，在绍兴市人民医院（原绍兴市第一人民医院）病逝。
父亲离开我已经42年，每每想起他那个挤满病人，挂满“华佗在世”“手到病除”“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等锦旗的诊室；每每翻开他用娟秀的毛笔小楷撰写的医学专著原稿；每每搜索到有人在7788收藏网以每张150元一张的价格正在出售他56年前开出的处方；每每看到《绍兴越医博物馆》里陈列的他的遗物；每每在《越医薪传》中看到父亲治疗胃脘疼痛的5则医案，在《绍兴历代名医的越文化背景》的近代中医名家名单中读到父亲孙丁立的名字；每每听说父亲离世十多年后，还有人到中医院窗口去挂父亲的门诊号，想让父亲为自己看病；每每听到绍兴市医卫部门、绍兴市中医院、绍兴市中医学会、中医药研究所领导，以及他的同行、学生、徒弟，老一辈绍兴人对父亲高超的中医技术，忘我的工作精神，和蔼可亲的服务态度，以及对绍兴市中医院和越医事业贡献的高度评价，我深深地感到，父亲留给我，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留给医界后人不仅仅是游刃有余的高超医术，而且是无私奉献的高尚医德。是父亲的孝心成就了他的事业。而我作为他的长子，一生远离家乡，尽孝不能，且又平庸一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作者简介：
孙培中，字慎子。浙江省绍兴市人，定居山东省青岛市，爱好文学、书法、兰花。作品多次在全国性大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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