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涧水河春事
第二章第六节(总第15节)
暮色四合,涧水河村在一片昏黄的灯光里。赵驼子蹲在自家门槛上,手里攥着一大把钞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按理说,这收入够他喝上半年烧刀子了,收获不小,可心里那股子空落落的感觉却像野草般疯长。
屋子里传出儿子赵麻杆儿的唢呐声,《纤夫的爱》飘进赵驼子的耳朵。他佝偻的背脊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今天杨大傻娶亲,新娘子是邻村有名的"二五子"——这绰号既暗指她脑子不太灵光,又暗示她作风不检点。赵驼子嘿嘿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听壁去。"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虽然这陋俗早被年轻人嗤之以鼻,可对五十多岁的赵驼子来说,却是为数不多能让他血液沸腾的乐子。他驼背的身影隐入夜色,像只觅食的野兽般悄无声息地摸向杨家新房。
六月的山乡夜晚,月亮像个煎得半熟的荷包蛋,稀溜溜地挂在杨家的房檐上。晚风裹挟着苞米地里的青草味儿,混着谁家灶台飘来的大酱香,在村子里慢悠悠地转悠。赵驼子撅着个腚趴在杨家后墙根底下,后脊梁骨硌着砖缝,活像条晒蔫吧的蚯蚓。这老光棍儿心里跟揣了二十五只耗子似的,百爪挠心啊!
"这杨家娶媳妇,咋连个响动都没有?"赵驼子心里嘀咕着,把耳朵贴在墙上。墙皮上的青苔凉丝丝的,蹭得他耳根子发痒。突然"嗷"一嗓子,墙上的夜猫子让他惊得扑棱棱飞走了,翅膀扇起的风带着股子腥臊味儿。屋里传来"刺啦刺啦"的动静,跟老母猪拱白菜帮子似的。
赵驼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手指头在砖缝里抠窟窿眼当儿,昏黄的光亮从窗帘缝里漏出来。赵驼子一侧脸,心中暗喜,“真是天意啊!不用抠墙缝了,窗帘本来就露缝。”于是他悄悄向窗口移去,眯着三角眼往里瞅,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
"哎呦我的亲娘咧!"赵驼子看得直吧唧嘴,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淌,"这新娘子脱衣裳跟剥葱似的!"二五子背对着窗户,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脊梁骨凸出来活像老赵家那架用了三十年的搓衣板。大红嫁衣"唰"地滑到脚脖子上,露出两排肋骨,一根根支棱着,就像谁家晾衣裳的竹竿子。那大红裤衩往床脚一甩,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活像菜园子里蔫巴的洋柿子。
再看杨大傻,穿着崭新的西服,领口歪得能塞进个土豆,袖口沾着油渍。这傻小子站在炕沿边上,脑门上的汗珠子亮晶晶的,跟抹了猪油似的。他突然开始抽自己大嘴巴子,"啪啪"声跟放二踢脚似的,震得房梁上的灰都扑簌簌往下掉,落在新铺的被褥上,跟撒了层胡椒面似的。
"你个完蛋玩意儿!"二五子一嗓子震得窗户外头的蛾子扑棱棱乱飞,"你爸没教过你咋当新郎官啊?"她一把揪住杨大傻的耳朵,指甲盖都掐进肉里去了。
杨大傻厚嘴唇哆嗦着:"教、教了..."他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我爸说...不能随便和女人睡觉..."粗短的手指比划着,"那是...耍流氓。"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像含了口水。
"放你娘的罗圈屁!"二五子气得直拍炕席,震得杨大傻直捂耳朵。"这叫明媒正娶!懂不懂?"说着抄起炕笤帚就要往杨大傻身上招呼。
窗外的赵驼子肩膀直抖,憋笑憋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见二五子散乱的头发像团乱麻:"那让你爹来跟我睡!看看你爹是咋耍流氓的!"
令人意外的是,杨大傻竟嘿嘿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以为我傻呢?我爸是我爸,我爸是我儿!”这颠三倒四的话让二五子愣了片刻,突然笑得前仰后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杨大傻又嘿嘿笑了起来,"我儿是我爸,我爸是我儿……反正不是孙子,我爸是我爸,我爸是我儿!你以为我傻呢?”
外头赵驼子正乐得直拍大腿,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头上。把赵驼子吓得腿都突突了。
他一扭头见是张寡妇,三角眼顿时瞪得溜圆,活像两颗泡发的黑豆掉进了面缸里。
"哎呦我的祖宗奶奶!"他压着嗓子嚎了一嗓子,声儿颤得跟拉破风箱似的,哈喇子星子喷了张寡妇一脸。张寡妇倒是不见外,顺势把沉甸甸的胸脯子往赵驼子驼背上压。她那件靛蓝褂子蹭着赵驼子后脊梁,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跟耗子啃米缸似的。
赵驼子只觉得后背热烘烘的,汗珠子顺着罗锅沟往下淌,把裤腰都洇湿了半圈。"要死啊你!"赵驼子缩着脖子往旁边躲,"别整动静,这要让杨百万瞅见..."话没说完就叫张寡妇掐住了大腿里子,疼得他直吸凉气,漏风的门牙缝里嘶嘶冒气声。
张寡妇凑到他耳朵根:"装啥正经?你裤裆都支帐篷了!"这话说得赵驼子老脸臊得通红,他低头一瞅,可不是嘛!裤裆果然鼓出个尖儿。
屋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谁摔在了炕上。赵驼子顾不得害臊,三角眼又粘回了窗缝。这会儿他倒跟张寡妇成了同伙,俩人的脑袋在窗台下此起彼伏。
张寡妇那张抹了厚粉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活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发糕。她踮着脚尖往窗缝里凑,头上的银簪子晃得赵驼子眼晕。
"哎呀妈呀!"张寡妇突然掐住赵驼子的后脖颈,指甲陷进他那层老牛皮似的褶子里,"这傻小子裤腰带系的是死扣儿!"她嗓子眼里挤出咯咯的笑声,跟老母鸡下蛋似的。
屋里二五子正抡着笤帚疙瘩追打杨大傻,笤帚苗儿在空中划出弧线,带起的风把喜烛火苗吹得东倒西歪。杨大傻抱着脑袋往炕角缩,西服后开襟"刺啦"一声挂在了炕席的竹篾子上。
窗户外头,张寡妇突然往赵驼子背上重重一拍:"快看!新娘子要动真格的了!"她袖口蹭着赵驼子的耳朵,散发出一股子腌咸菜缸的馊味。二五子这会儿已经扯开了自己的红肚兜,两根锁骨深得能舀水,胸口瘦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赵驼子突然觉得裤裆发紧,原来张寡妇那只戴着铜顶针的手正往他裤腰里钻。他刚要叫唤,就被张寡妇用汗巾子堵住了嘴——那汗巾子一股子头油味,熏得他直翻白眼。
屋里突然"咣当"一声响。杨大傻被二五子按倒在炕桌上,压翻了装着红枣花生的喜盘。窗外两人同时一哆嗦,张寡妇的银簪子"叮"地戳进了窗框缝里。这会儿月亮正好照在二五子光溜溜的后背上,那脊梁骨起伏的弧度,活像山南坡那道被雨水冲出来的沟壑。
"要了亲命了..."赵驼子从汗巾子缝里挤出半句,用肘拱了一下张寡妇,给她吓得一激灵,顶针"当啷"掉进了赵驼子的鞋子里。
赵驼子急着哈下腰伸手去取铜顶针,不抖栽个大跟头。突然"咔嚓"一声——把人家晾在窗台一侧的黄瓜架子给碰塌了。青黄瓜"咕噜噜"滚了一地,有个还直接砸他脑门上了,疼得他直咧嘴。屋里顿时炸了锅:
"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二五子尖叫起来:“来人啊,抓贼呀!”杨百万闻声披着褂子从西屋跑了出来,站在月光下,叼在嘴里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赵驼子麻溜站起来,和张寡妇的鼻尖差点相碰。他俩一下子跑出二里地,赵驼子吆喝张寡妇停下喘口气。“黑灯瞎火的,估计张百万认不出来我们,现在咱们各回各的家。”于是,一个往南走,一个往北走。
往北走的赵驼子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一回头,傻眼了,跟上来的人是杨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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