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借月光苍穹泪

沿淮/安徽

 

暮色褪尽最后一丝暖意，墨色的苍穹如宣纸上晕开的浓墨，将人间悄然笼罩。当第一缕月光刺破云层，恍若一柄银簪划开夜的寂静，清冷的光辉倾泻而下，在天地间织就一张幽蓝的纱帐。我立于月下，望着这浩瀚无垠的苍穹，忽觉梦境与现实悄然重叠，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情愫，竟随着月光化作了盈盈泪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苏轼把酒临风的诘问，穿越千年时空，在此刻与我的心绪共鸣。仰头望去，那轮孤月高悬天际，像是悬在苍穹的明镜，映照着世间所有未说出口的遗憾。月光洒在鬓角，凉意渗入肌肤，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月色的清寒，还是心底泛起的酸楚。张若虚曾叹“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刻的我，望着这亘古不变的月光，忽然觉得人类的悲欢在永恒的时空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却又如此刻骨铭心。

 

风掠过耳畔，带着几分呜咽，似是裹挟着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悔恨。远处的山峦在月色中若隐若现，轮廓模糊得如同未完成的水墨画，而苍穹中的星河，恰似散落的泪珠，在夜的幕布上闪烁。我想起李贺笔下“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的奇幻，此刻的苍穹，是否也因承载了太多人间的悲喜，而悄然垂泪？月光如水，漫过斑驳的城墙，漫过寂静的荒原，漫过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梦境，将思念与哀愁一并浸润。

 

夜深时，月光愈发清冷，像是凝结了千年的泪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李商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怅惘，柳永“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离别，都在这月色中变得清晰。那些未竟的梦，那些错过的人，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流星，短暂而璀璨，却终究消逝在茫茫苍穹。月光洒在掌心，仿佛握住了一把细碎的银光，却又从指缝间悄然流逝，恰似生命中那些抓不住的美好。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李商隐的追忆，在这月光下愈发显得凄美。我闭上眼，任由梦境借月光生长，恍惚间，看见苍穹化作巨大的泪眸，将人间的悲欢离合一一映照。那些藏在心底的泪水，那些难以言说的伤痛，都在这月夜中肆意流淌，与月光融为一体，成为天地间最温柔也最苍凉的诗行。当黎明的曙光刺破夜幕，月光渐隐，而苍穹下的泪痕，却永远留在了梦的深处，化作永恒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