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日的最后一缕微风悄然隐退，蝉鸣便迫不及待地在田野间奏响夏的序曲。那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却也点燃了农民心中丰收的热望。此时的田间地头，是一片繁忙而炽热的景象，农民们挥舞着连枷，一下又一下，敲打出岁月的节奏，油菜籽在这韵律中欢快地滚落，似是大地馈赠的金色珍珠，乡间弥漫着浓郁的丰收气息，那是农民与土地共舞的旋律。
我来到岳父家的田垄。只见岳父虽已年逾古稀，且身患重疾，却依然身姿矫健地挥动着连枷。每一次起落，都带着对土地的虔诚与热爱。岳母在一旁的晒席边，娴熟地翻动着油菜，二人配合默契，宛如一对默契的舞者，在土地的舞台上演绎着丰收的舞蹈。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的皱纹，也读懂了那皱纹里深藏的对土地的眷恋。妻子眼中含泪，带着嗔怪与心疼：“您还病着呢，咋就不能歇一歇。”岳父却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咱是农民，土地就是咱的命。小满快到了，农时耽搁不得，这地，咱得种好喽！”他的话语，质朴而有力，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岳父，这位一生与土地相伴的纯粹农人，2021年被命运无情地宣判直肠癌晚期。手术后，身体尚在康复的他，心中最牵挂的仍是那片土地。2024年在深圳住院时，即便深知雇人种地难以盈利，可他还是不顾家人的苦苦劝阻，毅然决然地守护着那一方土地。他说，土地是他的根，离开了土地，他的心就没了归处。那一刻，我读懂了农民对土地深入骨髓的情感，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利益的羁绊。
在村里，还有一位老者，也是土地的“虔诚信徒”。他年届七十，被岁月压弯的脊梁，是他与土地长久相伴的勋章。他堪称农业的行家里手，无论是辣椒的火辣生长，还是水稻的金黄摇曳，亦或是玉米的茁壮挺拔，他都了如指掌。他熟知每一种农作物的脾性，能精准预判天气对庄稼的影响，对病虫害的防治更是有着独门绝技。深夜，当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梦乡，他却打着手电筒，穿梭在田间地头，像守护孩子般守护着庄稼，与害虫展开一场场无声的战斗。他的两个儿子在遵义经营着红火的餐馆，多次劝他安享晚年，可他总是摆摆手：“这地，我种了一辈子，放不下咯。”然而，病魔无情，去年他永远地离开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但他生前那一声声对土地传承的忧虑，却如重锤般，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当他们这一代老去，谁来接过这耕种土地的接力棒？
在农村，像岳父和这位老者这样的人并非个例。八旬的老奶奶，即便体力大不如前，依然用采药的小锄头，在土地上小心翼翼地播种着希望。她们弯下的是身躯，挺起的却是农民对土地的坚守。他们如此辛劳，图的并非钱财，而是源于内心深处对土地的热爱，那是中华民族勤劳、坚韧品格的生动彰显。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如一片阴霾，笼罩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随着老龄化的加剧，农村土地的耕种重担，如今主要落在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肩上。可时光如流，五年、十年之后，当他们也被岁月拖垮，谁将成为土地新的守护者？农村山区，地形复杂，机械化耕作困难重重，土地的小块化经营效益低下，规模化、现代化种植成为必然趋势。这意味着，一场土地变革势在必行。但在这场变革中，我们如何才能既顺应时代发展，又能呵护好农民对土地的这份深情？如何让土地继续滋养农民的生活，也孕育乡村振兴的希望？
土地，是农民的根，是他们灵魂的栖息地。农民与土地的故事，如同一部厚重的史书，每一页都写满了汗水、希望与坚守。在时代的浪潮中，我们必须找到一条路，一条能让农民的土地情怀得以延续，让土地焕发出新活力的路。唯有如此，这片沃野才能永远生机勃勃，农民的长歌才能在大地上永远传唱。
作者简介：吴小洪，男，53岁，曾经在乡村小学任教，现任村党总支书记，扎根故土熟悉农村工作，挖掘展示红色文化，擅长乡土文化题材的写作，有文章在报刊和自媒体平台上发表。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