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散文/金义(河北)
老赵的嘴角上常挂着这句话:"8亩麦子,两小时收完,两小时又种上玉米了,这是过麦子熟吗?"他的皱纹里夹着些泥土,眼睛却亮得很,像是要看穿什么似的。
我初听时,不免觉得老赵有些迂。机器收割,何等便捷,何必留恋那苦不堪言的旧日?然而细想之下,又觉得他话中有话。麦收,在从前是何等大事,如今却成了"仪式",这"仪式"二字,用得极妙。
记得刚分地那阵子,村中人人脸上都浮着喜气。骡马在前,人在后,一垄一垄地耕种。麦子黄了,镰刀便派上用场。好劳力一天也割不了一亩地,全家出动,也要忙活好几天。麦秆划破手指是常事,汗水浸透衣衫也不稀奇。打场时,石磙子轧过麦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晒麦更是一场与天公的较量,稍有不慎,一场雨便能将半年的辛劳化为乌有。
那时的麦收,是实实在在的"过麦子熟"。人们脱一层皮,麦子便入了仓。而今机器轰鸣而过,麦粒直接装车,秸秆粉碎还田,连烧火做饭的用途也省了。老赵站在地头,看着联合收割机吞进麦浪,吐出麦粒,竟有些不知所措。
“土里刨食儿的庄稼人,不干点活,还算庄稼人吗?”。老赵又念叨起来。我想,他怀念的或许不是那苦,而是那苦中的滋味。镰刀割麦时,邻里互助的热闹;打场晒麦时,孩童在麦堆里打滚的欢笑;甚至是担心下雨时,全家人夜不能寐的紧张。这些,都随着机器的轰鸣而消散了。
村中的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土地流转成了趋势,大片农田被承包,统一种植,统一管理。老赵的8亩地,在村中已算是不小的产业,但在那些承包大户眼中,不过是个零头。他固执地自己耕种,拒绝流转,村人都笑他傻。 “现在谁还自己种地?”他们如是说。
老赵不答,只是继续侍弄他的麦子。虽然收割只需两小时,但他仍坚持每天到地里转转,摸摸麦穗,看看长势。他说,这不是种地,这是“守地”。
麦收季节,村里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连麻雀也少了许多——它们找不到散落的麦粒了。老赵站在自家地头,看着远处几台收割机同时作业,金黄的麦浪在钢铁巨兽面前迅速消失。他摸出旱烟袋,慢慢地吸着,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过麦子熟”,从前是一场盛事,如今只是一道程序。老赵的困惑,或许正是这个时代的困惑:当效率取代了过程,当结果淹没了经历,我们得到的,是否真的比失去的更多?
麦子依旧年年金黄,只是收获的方式变了。“再过十年,还有没有真正的农民?”老赵的疑问,飘散在六月的风里,无人能应答。
【作者简介】:金义、网名正义之声。男,河北省邢台市人,居柏乡。酷爱文学,曾在《河北文学》《北京青年》《河间文艺》《德阳纪实》《南粤诗刊》《辽河湾文学》等刊物刊出过作品。所著现代诗篇常见于网络诗刊平台。河北诗词学会会员。
主播诵读:东方《品语亭》诗社金牌主播秦祺原,网名紫气东来,山东禹城人。旅游、摄影、演出、朗诵、热爱音乐,朗诵作品见各大媒体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