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响彻克太线（11）
王晓红要回国探亲了，叶雯多少有她“尴尬”的身份留下几分酸楚；今后会怎样？她也说不清，唯有工作能带给她些许安定。勤奋的工作劲头，蔼然可亲的待人接物……无不感染着身边的人，唯有叶文君医生是个例外。她和叶雯见面的第一天，就对叶雯的容颜、气质以及在姐妹中产生的亲和力，滋蔓出不以为然的情绪来；还有叶雯的“昆明医学院”与她的“北京医学院”相比，让她不屑，一种莫名的嫉妒牵动着心魔。她时时观察着叶雯，留心着蛛丝马迹，终于从司务长那里找到了“证据”。原来每个月的津贴表叶雯都没有签字领津贴，她推断她“没有入伍”；不然，怎么会不领津贴呢？
叶文君走进了院长办公室，老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她把检举信放在了老院长的面前。院长停下手中的事，拿起《检举信》，问她：“检举谁呀？”
“叶雯。”叶文君并不避讳。
“什么事？”院长问。
“她没有参军，是混进部队的！”叶文君理直气壮。
老院长一下子惊住了，没再问什么，起身走到叶文君跟前，交代她：“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叶文君允下径直离开。
院长看完《检举信》，为查证是否属实，亲自去“书记”处看了档案，还真没有找到；又去找司务长，同样没有找到粮供关系，还问了“津贴”是怎么回事。司务长如实相告：“是我自作主张填上去的，她如果领了归我出，可她没有领过一次。”院长严厉批评他：“自作多情！”院长不相信，这么好的一个人会“来路不明”；时刻绷紧的阶级斗争这根弦，又让他不能轻易放过，他不得不把叶雯叫来问个明白。
“院长，您找我什么事？”叶雯亲和礼貌地开腔问事。
“你参军了没有？”院长直截了当揭底了，让叶雯汗毛直竖，她一直惴惴不安的事还是到了揭盖的时候。
片刻间，叶雯凝神定气地做出了回答：“没有！”
老院长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到援越抗美前线来？”
“为履行国际主义义务，为‘五个伟大’争光，也为追随未婚夫。”
“你是愿意离开，还是接受审查？”
“我不会离开，我愿意接受审查。”
老院长没有再问，直接叫了保卫干事把叶雯带走。
……
叶雯的问题很快报送到了支队保卫科，负责外调的同志也随之出发。
叶雯被隔离审查的事，让她最亲近的汤芳勍医生和王晓红两个人坐立不安。汤医生直接找了院长，一句“你别管！”让她吃了闭门羹；王晓红请了探亲假，人已经爬上了回国的汽车，突然听说叶雯被隔离审查，急忙跳下车到处打听，既不知道叶雯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问谁都是“不知道”，她只好告假去找毕春临。
热汗淋淋的王晓红，一见毕春临就是一句：“叶雯姐被抓了！”
毕春临心气平静地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她，说：“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王晓红一听这话，料想他俩一定有“大事”瞒着，问：“为什么？”
“她没有入伍。”毕春临说出了原委。
“她没有入伍？”
“对。”
“那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
“该不会说她是混进革命队伍的坏分子吧？”
“绝对不会！你大可放心。”
王晓红弄清了“为什么？”心境稍有平和，黯然无神地回了医院；在汤芳勍医生的劝说下，重新踏上了探亲路，因为她还有为李陈久定制钢架背心的事在身。
外调的同志很快回来了。老院长看着外调材料和档案，优秀的学业、优秀学生会干部、中共正式党员，烈士后代，还有昆明医学院委托外调人员带回来的《毕业证书》，开颜笑了。
老院长带着这些材料去了支队机关。在支队师长、政委面前，他要为叶雯说话。
首长们听完他的汇报，只说了一句话：“替她打入伍报告来。”
老院长喜之过望，一直说着“谢谢！”但他还是不明白，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师长只好把实情相告。详细讲了自己去驻越大使馆接回红卫兵小将，总理特批“就近安排大中学生在援越抗美部队入伍锻炼”的事。
老院长明白了，又问：“我能把叶雯带回去吗？”
“在哪？”师长不解地追问。
“在支队保卫科。”老院长自己作了解释。
其实，师长、政委并不知道叶雯在支队保卫科接受审查，“你呀，你呀，”两人指说着院长的“不是”。
老院长去保卫科取人。叶雯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正伏案看书学习，见院长过来，忙起身“问好”。老院长顺意道：“我好是好，可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雯安慰老院长莫自责。
“跟我回去！”老院长直奔主题。
“没事了？”叶雯好生疑惑。
“没事了！”老院长给了叶雯肯定地回答，又说：“我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
“师长、政委叫医院为你打入伍报告！”
“真的？”叶雯不相信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真的。”院长给了她肯定地回答。
叶雯惊喜交集，不知所以的一双大眼睛瞪视着院长，下巴猛然张开愕然不已，被“无解之事”捆住的思维一下子冲出小屋；她，蹲在地上哭了。
老院长知道叶雯这是喜极而泣，没有劝一句，让她哭了个够，末了才问：“可以回去了吗？”
叶雯站起身，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向老院长敬了个军礼，又恩若再生地大声说：“谢谢老院长！”
“不谢我，谢那些热血青年感动了总理。”
“这是怎么回事？”叶雯又不明白。
老院长告诉她：“‘文革’大串联，有一些红卫兵小将跑到越南来了，有的找到大使馆，要求去南方打仗；周总理接到大使馆的报告，作出了明确批示：‘就近安排大中学生到援越抗美部队入伍锻炼’师长已经从大使馆接回来了二十多人。”
“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领导的希望。”叶雯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没几天工夫，叶雯被批准入伍，更有师长、政委签发的提干任职命令：叶雯同志 任炮兵支队后勤医院 军医 行政22级。
老院长为给叶雯“正名”，特地在干部会上宣读了叶雯被批准入伍、提干的通知。叶雯即兴发言，讲了一些感激的话，也表明了自己今后努力工作的态度。再好不过的姐妹王晓红还没回来，在热烈气氛中，最高兴的当数汤芳勍医生。她一把抱住叶雯，泪水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她为她的委屈、为她的前途，百感交集。一句“好好干！”饱含着期许与鼓励。叶文君医生走了过来，在向叶雯表示祝贺的同时，也坦然承认“检举信”是她写的，还说：“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叶雯拉起叶文君的手，说：“我知道，我不会怪你，因为你是为了我好，为了部队好。”两人会心地笑着。
会后，叶雯写信把双喜临门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父亲；也打电话通知了毕春临。毕春临除了电话中的祝贺，一个星期后，她收到了他“敬录毛主席《为人民服务》以共勉”的羊毫小楷。她把它展放在桌面上，宣纸上838个字，字字工整端庄，笔笔骨力洞达，落款处红色私人印章，一幅精美的书法作品！人们常说，字如其人。她既看到了创作时的他，心静如水、行笔如兰的神韵，也明白了如此郑重其事送她《为人民服务》全文小楷的本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始终是每个共产党人永恒不变的宗旨！她睹物生情，泪水也赶来喝彩！
在37炮连的阵地上，晁成军正在阵地值班房写信，把特批入伍的消息告诉家里。信中还夹着一张穿军装的照片，在照片背面写上了一首小诗《入伍》：“年华正当十八九，红星闪烁精神抖，椰林烽火射大雕，敢拼刺刀功不朽。”他，怡然自得书简中；沈志华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