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

卫艾云

我高考的那一年是2003年。

我所在的那个中学是一所普通高中，班级里有很多同学家是山区的，他们住校，需要等放假才能回去。我每天都要骑着我的那辆与我身高极不相符的硕大的自行车，在那个一下雨就是大坑的泥巴路上穿梭。我妈劝我住校，我这个犟种愣是没答应，我喜欢瞎折腾。但是到高三，我妈就发号施令，让我必须住校。

那会儿学校的条件也不太好，食堂里雷打不动的就是大馍和一年到头貌似从不会变白的米饭，就着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雪里红之类的咸菜，一日三餐倒也主打一个干脆。冬天时，宿舍里窗户上的玻璃也时常不全，北风呼呼地吹着，只想让人赶紧逃离这个冰窟窿。靠窗睡的同学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这数九寒天的“伎俩”。

上高一时，我们班主任是物理老师，很明显的信号，我们班以后就是理科。殊不知，高一下学期，班主任因为身体原因，我所在的班级“四分五裂”了，大家被“分流”至其他班。有一天周末来上晚自习时，我才知道我被分到隔壁物理班去了。我思考了下自己的“大好前程”，就去隔壁班把自己的桌子搬到另外一个班了，我打算学我喜欢的文科。在这个文科班，我真是觉得无比的幸福，因为遇到了很多优秀的老师，我们班主任洪老师、我们数学陈老师，我们政治叶老师……当时，也没什么陪读之类的说法，学习完全凭自己的兴趣。每天下了晚自习后，大家还会坐在教室里秉烛夜聊剧情。那时候，最火的电视剧莫过于《流星花园》和《金粉世家》。身边好多同学发觉学不下去了，会想着其他的出路，或走征兵，或去学艺术。

殊不知，那一年，我们碰上了“非典”。

考完后，大家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农忙季节，地里到处都有活要干。以前可以用上学来逃避干活，高考结束就没有理由了，我不得不去地里干活。我头一次知道，原来我们这里可以种麦子，印象中，我们种的都是水稻。

毒辣的太阳真像是在张着血盆大口在喷火，临出门时，我妈就嘱咐我一定要穿个厚长袖长裤。当时我还嘲笑我妈，等到了地里才知道“高手在民间”这句话的含金量。我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那让人生无可恋的小麦，这麦芒戳得是浑身都不对劲。我一会怪镰刀不听话，一会又要怪自己双腿不听使唤。我爸妈早就甩了我老远一截子了，我在后面叨叨个不停，我妈警告我，再这样叭个不歇，明天就让我一个人去割那个“大五斗”（我家的一个田的名字）。我一听“大五斗”立马老实了。

“大五斗”那地方靠近后面的大堰沟，几年前有个电工师傅小黑子抽水被电死了。小黑子叔叔是我爸妈的朋友，去世前的某一天，还来我家吃了晚饭。他出事那天，我爸妈就在附近干活，一听有人喊触电了，我爸妈甩了镰刀就去救人，到现场一看，才发现是小黑子叔叔。从那堰沟回来后，我妈莫名其妙地就生病了。所以，那个“大五斗”一度是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方。我还沉浸在回忆中，村里的邮递员孙师傅就冲我爸喊，“老大，有你家的信！”我爸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用力擦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脸，对我说：你快点去把信收着 。孙师傅送来的是我的录取通知书。虽然考的不是什么名校，但是至少能从农村走出去了。

高考前，老师让我们自由选择，可以统一去宾馆住宿也可以选择自己去。我爸妈担心来回跑影响，就让我跟着老师后面去住宾馆。高考的前一天，我妈天不亮就给我做好了饭，还让我带了换洗的衣服，我爸还偷偷塞给我几块零花钱，嘱咐我可以买点水喝喝。带着老师和父母殷切的期盼，我去县城的三小参加高考了。因为“非典”的缘故，每次开考前都要测量体温，有不对劲体温的同学就要立马“隔离”，瞬间就给大家增加了紧张感，好在两天时间也很快过去了，瞬间，我感觉自己紧绷的一颗心“吧嗒”一下子就落了地，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其实，如今想来，高考也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并不能决定以后的路。

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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