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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林目清，湖南洞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住长沙。已出版诗集《远去的村庄》《心尖上的花蕊》《天空之下》《村支书日记》等10余部，其中诗集《远去的村庄》获第三届中国年度新诗优秀诗集奖。出版散文集《梦话世界》。
理 发
一头垂头丧气，耷拉着萎靡不振的旧思想
没有了斗志，是该整顿一下了
先濯洗尘诟、污秽和不良习气
按压敲打血位，把血液激活，冲开大脑慵懒区
扩开毛孔，让阳光针灸
然后理清混乱的思维，调整方向
剪除冗长与呆滞的思维模式
用电吹风扶正思维的辐射点，避开盲点
让敏锐的视角直立一挺，精神为之一振
拧开新思想的喷头，接天通地
一个活力四射的头，又灿烂了一个春天
杀无形，杀无赦
时间是刺客，每天给我们刺一刀
我们并不感到疼痛，也看不到血
当它最后一刀刺进我们的喉管
让我们溘然断气
我们才发现时间的无情与阴毒
只有时钟里有我们生命死亡的切片
只有流水里有我们生命惨叫的声音
只有落叶里藏有我们生命飘落的尸骨
只有雪冰里有我们生命流亡的血液
星星与月亮磨亮时间的刀，看不见且柔软
每一把刀都是在太阳里通红地锻造
在夜色里淬火
点亮灯塔的人
时光终于选择你点亮灯塔
你便是灯塔本身
你一直是在黑暗中穿行，寻光的那个人
你已扒开荆棘，从泥泞中走出
你已走出暗夜看不到萤火的小树林
你已走出最后幽禁你于路口那无形的小屋
屋里的油灯已经老化
后改的电灯泡已炸了多次
如今的高效荧光灯已如星星，不再熄灭
你终于从土墙与青瓦的老时间里活化出来
看到了飞蛾、蝴蝶、蝉翼飞舞的天空
新时光选择了你，选择你为时代点灯
为夜海点亮灯塔，为宇宙点亮星辰
辅助充满黑暗的时空，做太阳的信徒
改变观光的习惯
有时我们在光明中看不到光明
把灯关了，静下来
在一片黑暗中，渐渐发现那些细小的光点
在这些光点中，我们的眼睛逐渐亮起来
仿佛黑夜已并不存在
其实那些细小的光点一直在
只是我们习惯了灯火通明，灯光灿烂
我们身在光中，看不到光源
也看不到光的方向
为了打破已养成的习惯，不在光明中麻木
请关掉太阳
在黑夜中寻找星光的方向，去不断发现新光体
都死了，我还活
老天，一直高烧不退
叶子已经萎蔫，树木已成烤鸭
庄稼地里的老父亲与庄稼已烤出一身釉
滚烫中的釉色蒸腾着一个个火团
空气是燃烧的，房屋是燃烧的
河水湖水是燃烧的，在风中跃动火焰之花
那些放学路上的孩子，踩着火焰在奔跑
像一个个火球滚向村庄，滚进小河
城里人和乡下人都在蒸笼里快烤熟的时候
远山的森林里喷出了一股股黑色的喷泉
像熬制好的山药汤
迅速浇灭了太阳，杀死这发烧的病灶
趁此，老天吞进一粒粒白色的药丸
高烧渐渐退下来
退烧的万物，疲惫中舒心地进入了梦乡
唯有青蛙还泡在水里，高喊着：
都死了，我还活；都死了，我还活
人世间，好大一个水缸
半夜里，我看到夜色的肥料已撒满田野
偷吃青蛙的月亮，跟着青蛙蹦上了山腰
偷吃蚊子的星星，被蝙蝠追赶到屋檐上
那些安睡的人们，千万不去惊扰
他们正用梦在打捞天地之间的游鱼
一网撒去，一觉醒来
罩住一个吃饱了的红鲸鱼，冲破网
游上了人世间
人世间，好大一个水缸
假山，假鱼草，在缸底引诱大鲸潜下来
熬了一天，好不容易，游下来了
看，是谁突然向鱼缸里撒下星粒样的鱼食
还放进一个月亮大的白枪鱼
大红鲸鱼一个翻转，箭射上去
什么都吓跑了，扑了个空
只见几朵云，像钓白痴的食饵
此时你是什么？你只是缸底鱼食滋生的微生物
为我的文字而泣
我又把一群文字领进一首诗
列队分行，仿佛去执行光荣使命
它们已没有往日的精神斗志
它们甘于平凡与孤独，留守各自的空寂
不想相互激扬自己
为了配合我的情绪勉强参与
它们不想表达，不想发出异声
就像应酬一场大会，装模作样，心空如也
禁不住瞌睡，呵欠连连
就像如今夜里放的露天电影，见不到观众
虫们忙于搞夜市，月亮忙着美容搞直播
星星学跳广场舞自拍视频搞抖音
所以我的文字是无用的木偶，活成一堆垃圾
我只能把它们以一首诗的名义删除
删除它们为我无望而活过的历史
它们已看到了图书馆的悲凉
看到了那些纸上网上自掘的坟墓
看到了新名词的魔鬼斗杀屠场
在蝇营狗苟拉大旗，听不到蚂蚁们的呼声
每一次失去，都是等待新的太阳的升起
不要与时间约定，时间只是一个骗局
时间以钟表的形式设句，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一个局
确定你在时间之外还是时间之内
时间之内，谁也没办法
你只能在时间里走
一个个局过去，在局外看太阳
看月亮，看星星，都与你无关
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局内
到了局内父母也管不了
你可能就是一个棋子，也可能是一束光
但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击中目标，你会闪光，记下功效
在族谱上发光，但自己消失了
你从此成为一个既定目标的发射器
随时瞄准目标
我与星星、时间讲好了
让月亮把心爱的人当射击的靶心
穿越，再生一个时代
因为每一次时光的穿越
都是时间的产卵期
世界不是你一个人想要就要的
黑夜里，谁都想发光
不发光的是保守派，资产阶级
睡觉的是死硬派，生怕有人举报他有光
一个目的，就是假装黑暗，谋取光明
或用廉价的光明赚取寻求光明的人
去付出昂贵的代价
太阳之所以伟大，是用免费的光明让世界以公平
但老鼠也有打盹的时候
太阳一下班，自由市场开放
月亮带头贩卖光，让一颗颗星星成神仙
青蛙百虫鸟王与萤火虫攀亲戚
以为那是星星下凡
我是太监，我懂这一切
我把一切告诉天皇
记住小草用露珠谋杀眼睛与星月的光
每一片瓦都是秦皇汉武日夜用月光磨砺的兵器
每一声风，都是几千年保存的号角
记住安分，不是谁有火把就可以点亮世界
因为太阳不属于你，他是一个孤儿
姨妈养大的干儿子，与月亮有过过时的娃娃亲
都是我家的亲戚
光，像草一样在夜色里长出露珠的思想
月宫没有布达拉宫白
她的白，统一了大昭寺的神
朝拜月宫的信徒远比布达拉宫多
布达拉宫的信徒超过了俯伏在地上的露珠
而拜向月宫的星星已超越了飞天的萤火虫
信仰，无非都是为了一道光
这种光力的磁场，谁大？
太阳谁朝拜？除了向日葵，谁更忠心
大菩萨光辉太多，身处光明中的熟视无睹
只有身处黑暗才知道信仰多么重要
宗教都是太阳之外的学说
愚昧才需要开光
我以饥饿崇拜种子，每一粒种子都是光源
你以癞蛤蟆崇拜天鹅，以爱的孤独崇拜嫦娥
我以孤独的博爱崇拜太阳
太阳从来不用女色制造新的思想
今夜我在孤独里开裂出光
代表太阳，借夜色漂泊的孤独
在所有微小的生命里种下太阳的y染色体
我们只是一种太阳利用的武器
我从所有的庄稼树木看到了太阳的部队
不知太阳用它们在对抗谁？
我从每一粒粮食和果子看到了阳光的子孙
它们潜入人体与每一种动物
究竟为了什么？
是不是一种奇异的子弹
转换一种特殊的枪械
从人和动物设定的枪口射出去
才能无形地杀死敌人
那谁又是真正的敌人？
也许真正的敌人不在三维空间
在多维空间未知的某一维
也许我们活着只是为太阳诱敌的诱饵
也许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星星月亮已被敌人灭绝占领
已成为敌人瞄准地球的作战基地
地球已是众矢之的
你想我们身体射出的子弹，能对抗吗？
也许我们是让太阳生存下来
唯一能对抗的武装
但谁也不知敌人是谁，敌人何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