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获三名武装越境者
----西藏阿里戍边记忆
文/张念忠
背景交待：上个世纪70年代，美苏两大国在欧亚大陆争夺，阿富汗国内掀起腥风血雨的内部斗争。先是美国支持查希尔国王统治，极力培养塔利班学生组织对抗苏联；后是苏联策动共产党纳吉人搞政变，推翻了查希尔王朝。苏军占领阿富汗后，其坦克直升飞机在中阿边境横冲直撞。
1981年11月底，驻守在帕米尔高原的边防12团报告：瓦罕走廊克克吐鲁克连在南瓦根达坂下，抓获3名武装越境者，因语言不通请上级派人来审查处置。南疆军区派我们调研处前往调研，那年冬天，帕米尔高原连降大雪，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我带副处长罗书哲，参谋王松，乌尔都语翻译丁万福，连夜赶到塔什库尔干，听取团里汇报后又赶赴卡拉其古边防营开展工作。
闻名于世的“瓦罕走廊”，位于帕米尔高原兴都库什山的万山丛中，北接塔吉克斯坦共和国，南邻巴基斯坦，系一东西长约400余公里，南北宽5～20公里的山间谷地，与海拔5200米的南瓦根基达坂相隔，东伸我国境内100公里。谷地海拔4100米，土地脊贫，人烟稀少，道路崎岖。汉时张骞出西域，唐时高仙芝征讨中亚6国，高僧法显，玄僧陈祎西天取经往返均取此道，成为中华文明和西方文化商旅通衢的主要通道，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瓦罕走廊地貌
我们在卡拉其古营部，初步同“客人”接触，见对方态度谦和，出于人道主义，我让边防营提供取暖，按时三餐服务，感动“客人”，当晚他们求见部队领导，说中巴是友好邻邦，要求面见中方边防部队最高领导，方能说出其真实身份和入境目的，请中方送他们返回巴基斯坦。这几人随身携带手枪，照相机，匕首和望远镜，是军方人员无疑，肯定不是来瓦罕探亲访友的，是苏军还是巴军？为何在寒冬风雪弥漫之际冒险进入我国境内？我想到《冰山上的来客》那部电影，我边防军人勇斗敌特的故事情节，提醒我们要严密慎重，分析对方谦虚谨慎乞求的态度，通过初步接触，我认为3名“客人”不是苏军特工，也不似阿富汗塔利班分子，有可能是巴基斯坦北部军方的情报人员。第二天，我表明本人是这里最高负责人，可以保证你们3人的人身安全。并严肃指出：你们3人私自进入中国境内，违犯了中国边境管理法规，必须如实交待你们越境到中国目的是什么？是何机关何人所派？根据中国政府法律，除已交出的手枪1支，135照相机1架，匕手2把，望远镜1部外，还有什么武器资料没有交出？他们纠结一番后拿出瓦罕草图1份，大麻1包（约6克）被我们收押。
瓦尔罕走廊明铁盖山口冰川
在管押问询期间，3人中年长的柯族苏来曼（61岁）毒隐发作，其交待出他和28岁的布穷都是巴基斯坦洪扎区帕苏村村民，原为我塔什库尔干卡拉苏部落人，民国时期随头人逃往瓦罕帕特村，世代放牧，后又逃至巴基斯坦。帕苏村有12户人，全为逃过去的柯族人，帕苏村距洪扎有2天路程，帕苏村盛产青稞和杏子，村民半农半牧，生活水平好于瓦罕，布穷是他同村牧民的儿子，只会放羊种地。他们受雇于中年人穆合默得上尉，他将他们带到瓦罕带路探亲，第一次因雪大未能翻过山口，半月才再次冒险进入瓦罕，途中看见谷底河边有苏军汽车，只好隐藏在山坡小沟内，饿了一天回不去了，只好跑到中国境内避难，他一切听从穆上尉安排。布穷胆小，交待的经过基本一致。我们从外围审查，判断穆哈默德不是什么斯基和什么诺夫，认定是巴军北部的情侦人员。
第三天，穆哈默德交待：他是巴基斯坦吉尔吉特情报中心坎巨堤站的侦察员，41岁，高中文化，家居吉尔吉特，从事情报侦察10余年。由于苏军侵占阿富汗后，巴政府一直担心巴阿边境安全，他们让洪扎防区（坎巨提）负责瓦罕地区的苏军动向，先后3次潜入瓦罕帕特村侦察。这次奉命做了半月准备，雇用柯族牧民苏来曼、布穷2人做掩护，以探亲名义翻越5千米的雪山，接近帕特村时发现苏军装甲巡逻队，3人隐藏于山腰草丛，无吃无喝，只能选择积雪较少的南瓦根基达坂进入中国境内，企图取道明铁盖山口返回帕苏村（此路苏来曼走过），在达坂下牧场乞讨茶奶时被中方牧民扣押。
穆上尉交待：瓦罕走廊海拔有4000多米，气候较差，人烟稀少，地形也较复杂，没有公路可通，苏军入侵阿富汗后，在瓦汗没有驻军，仅在塔吉克斯坦境内的卡勒尼贝地方驻有1个连，夏季每月到瓦罕河谷巡逻，封山季节少见，每次巡逻都是装甲车和汽车在帕特村停留。帕特村也叫瓦罕村，有10户柯族人，头人姓苏，60多岁，是他的好朋友。苏原是中国牧民，柯族头人，40年前（民国时期）部落移居瓦罕村，成为瓦罕村的“伯力”（领袖），居民以放牧为主，可种耕地较少，青稞蚕豆产量较低。瓦罕河流西100多公里，同北部的喷赤河汇合有1处较大的居民点，叫瓦罕镇，镇内无驻军但有警察管理，帕特村群众每年秋季沿瓦汗河去瓦罕镇交换粮食和购置生活用品，往返半月才能回到帕特村。
卡拉其古，位于我方瓦罕走廊谷口，是通往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咽喉，谷口河水较大，流经县城出山流入叶尔羌河，是叶河最大支流，灌溉南疆广袤的沙漠绿州。谷内公主坟乡（公社）有塔族柯族百余户，植被好、出产较丰，自古是中亚文化宗教和商贸交流的驿站，也是瓦罕走廊唯一的居民点，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边防营住房取暖条件较差，对3人看管负担大，十天后我们将其移至边防12团教导队看管。有次，我让团电影组给3人放映《奇袭三战》电影，银幕上“八一”军徽军歌出现，穆上尉即站立敬礼，而苏布2人却无动于衷，又一次证明穆上尉是军人无疑，苏布2人是其掩护的百姓。一周后，经乌鲁木齐军区二部郝副部长前来审定，确认3人是巴基斯坦人，穆上尉是巴方情报人员。我们正式向大军区写出审查报告，报经国家外交部和总参谋部，通过外交途径向巴方交涉，于红其拉甫口岸交接引渡。待命期间，双方有共享苏军和印军在边境活动的意向，郝副部长慎重否定了我的建议，我们少了一次进一步开展调研的良机。
红其拉甫口岸
遵照两国外交约定，北京时间1982年1月15日12时，双方边防部队代表在中巴红其拉甫口岸交接。那天，我们迎着风雪在海拔5100多米国门前，与巴方吉尔吉特防区一中校官签字交接。此次审查用时近50天。教训是：边防无小事，事事连北京，涉外过程复杂耗时，特别巴国军政矛盾突出，官僚主义严重，相互推委延误了许多程序。寒冬季节，我们4次登上帕米尔高原吃了不少苦头，也给边防团带去了许多困难。如：安全看守，禁毒治疗，取暖接待，设宴送行。收获是：调研了巴国在其吉尔吉特防区的布防和对苏、对阿采取的方针手段，验证了我在瓦罕“朋友”的处境，进一步掌握了苏军在中阿中塔边境动向，佐证了军区曾派宫天胜，马亦武，穆合塔尔等同志潜伏观察所获得的资料情况。
1982年秋，总参杨得志总长应邀率中国军事友好团访巴，乌鲁木齐军区马森参谋长随行，我们给代表团准备了文件，双方领导会晤交流，获得了巴铁哈克总统“巴中两军掌握的情况是一致的”赞扬，杨总长表扬乌鲁木齐军区的信息，马森参谋长回国后特意肯定了我们的调研工作。
（摘自张念忠所著《守土》一书）
作者筒介
张念中：男，汉族，陕西三原人。生于1942年8月，1960年10月入党，1961年8月参加工作，1964年1月入伍，1998年10月退休。曾任西藏阿里骑兵支队二营文书，支队司令部保密员，军务参谋。西藏阿里军分区侦察参谋，革吉县军管组长，分区作战科付科长，侦察科科长。南疆军区司令部侦察处长，乌鲁木齐军区工作站站长，西藏阿里军分区司令员，国防大学基本系学员，南疆军区付参谋长，乌鲁木齐警备区司令员，陕西省军区付参谋长。在西藏、新疆戍边32年，5次参加追剿西藏叛匪战斗，3次指挥平息藏独、疆独战斗。荣立三等功2次，被兰州军区评为"老高原“和"廉政先進个人"。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