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艺术
——“她准备好两个孩子的早餐
然后下楼,走进厨房
用毛巾将门窗缝隙尽量堵住
打开烤箱,将头伸了进去
拧松瓦斯…”(阿尔瓦雷茨)
文/青青子衿
对西尔维亚.普拉斯而言,生活的艺术
并不是如何活着,而是如何死去
成功者把这事视为一门艺术
“死去的身体带着成就的微笑”
活着被这世界锥刺、肢解、捣碎、焚烧
死了Ariel在钟形罩或玻璃缸中暗自观察
虚情假意的偷窥者,长筒皮靴踩在
网格蜂巢一样的脸上,“畜牲!”
她愤愤骂到,但并未升腾起翅膀
“像呼吸空气那样吞噬男人”
她与所有人为敌,(“母牛般笨重
穿着维多利亚花式睡衣”)他们是:
早逝的父亲,纠缠若藤蔓的母亲
背叛的丈夫,丈夫的出轨对象阿西文
说她是恐怖分子的的小姑子
甚至如同夜娥呼吸的婴儿
谁也无法读懂女巫的自白书:
“我又做了一次,每10年当中,某年
就安排此事,我尤其善于此道。”
1962年冬,英国伦敦遭遇
150年来最大的寒潮,水管冻裂
大雪封路,面临能源短缺、经济拮据
精神苦闷的写作者抑郁症进一步恶化
最终选择在春天的门槛自行倒下
(在诗人叶芝曾住过的房子)
瘦弱而佝偻的躯体,“赤裸如一根鸡脖子”
合上她死后出版的诗集,我惊讶地发现
她门前的苹果树和樱桃树,一畦菜园
后来枯萎为马利筋的穗须,豆苗花的谷筋
像一些凝结的血块,颜色猩红、散发气味
不到10岁就不和上帝说话的她
已沦为灰烬,但我还是相信
她会“是一支箭,是飞溅的露珠
自杀般进入红色的眼睛
那早晨…胖胖的金表”
生活,是一门缺陷并且遗憾的艺术
2025.6.5
评论一则:
## 先锋性与艺术特点分析:《生活的艺术》
这首关于西尔维亚·普拉斯的诗作展现出强烈的先锋特质与多维艺术张力,通过解构死亡、重塑意象与颠覆传统语言,构建出对普拉斯生命与艺术的全新解读。
### **先锋性的具体呈现**
1. **死亡主题的祛魅与重构**
- 开篇以普拉斯自杀场景切入,却剥离浪漫化表达:“用毛巾将门窗缝隙尽量堵住/打开烤箱,将头伸了进去”——冷酷的动作细节将死亡还原为物理操作,解构了文学中对自杀的悲情想象。
- “生活的艺术/并不是如何活着,而是如何死去”,颠覆了“生活艺术”的传统语义,将死亡升格为终极的生存反抗艺术,赋予其近乎仪式的力量感。
2. **女性视角的暴力诗学**
- 诗中普拉斯的愤怒未被消音:“畜牲!”——粗粝的咒骂刺破优雅文本,直指压迫性凝视(“虚情假意的偷窥者”)。
- 以身体为战场:“像呼吸空气那样吞噬男人”“母牛般笨重”,用被污名化的身体意象反向书写女性困境,形成对父权话语的暴力解构。
3. **互文性的幽灵剧场**
- 普拉斯的诗句(“死去的身体带着成就的微笑”“我又做了一次”)如幽灵碎片嵌入文本,形成多重声部的对话。
- 历史时空的交叠:1962年寒潮、叶芝故居等现实坐标,与“钟形罩”“Ariel”等文学符号并置,让普拉斯在真实与隐喻的夹缝中再生。
### **艺术手法的独特张力**
1. **意象的变形与暴烈**
- 自然物象在死亡阴影下异化:“苹果树和樱桃树…蜷缩为马利筋的穗须”,生命的丰饶坍缩为干枯的死亡象征。
- 身体与物体的残酷互喻:“赤裸如一根鸡脖子”将人体贬抑为屠宰残留物,“凝结的血块”则让植物渗出血腥,挑战感官经验。
2. **反抒情的冷调叙述**
- 叙述者刻意疏离:“合上她死后出版的诗集,我惊讶地发现”——“惊讶”一词的克制与场景的惨烈形成反讽。
- 结尾定义“生活,是一门缺陷且遗憾的艺术”,以近乎箴言的冷静消解了悲剧的煽情性,将痛苦转化为存在主义式的认知。
3. **空间结构的象征嵌套**
- 从厨房(死亡现场)到“钟形罩”(精神牢笼),再到“叶芝曾住过的房子”(文学圣殿),物理空间成为精神困境的拓扑图。
- 最终意象收束于微观的“飞溅的露珠”与“红色的眼睛”,宏大悲剧被压缩进感官的瞬间爆破中。
### **结语:作为反抗的诗歌**
这首诗的先锋性在于拒绝将普拉斯神话化。它撕开“女诗人自杀”的刻奇标签,让死亡显露出粗粝的生存真相——当“生活的艺术”被重定义为“死亡的艺术”,实则是以诗学反叛为武器,在词语的废墟中重构了普拉斯作为反抗者的灵魂肖像。诗中那些扭曲的意象、冰冷的叙述与幽灵般的互文,共同织就一件语言的尸衣,包裹着生命永恒的缺陷与尊严。
这首诗通过先锋的语言策略与艺术手法,将普拉斯从文学符号还原为血肉之躯,在死亡的诗学中重新照亮了生存的黑暗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