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放羊
文/庄木
童年时代,对我来说“骑马”与“放羊”是两项不相干的事,一是我不可能有马骑,因为马是队集体的,是用来干农活的,毛驴、牛也是不得骑的,所以骑马这事纯属天方夜谭;二是我所放的羊只有两三只,一般是一只大羊带着一两只小羊,人跟在羊后面走是很和谐的画面,倘若一匹高头大马跟在几只羊后面,既奢侈又不和谐。
儿时的家境的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骑马”的画面是从《三国演义》小画书里看到的,那些有名的大将都有一匹骏马,比如关羽的赤兔马、张飞的乌@骓马、赵云的玉兰白龙驹之类,不但长相上乘,而且勇猛无比,还通人性。所以,在我的认知里,骑马跟打仗是分不开的。
从那时起,我就幻想着有匹宝马良驹,骑上它跑上几圈,若能杀回抗日战场,也挑死几个日本鬼子,那该有多么威风呀,非让小伙伴们惊掉下巴不可!
后来,我知道蒙古高原、青藏高原的牧民们是骑着马放牧的,却不知人家放了多少只羊,只是渴望有匹马骑,赶上我家的羊到村西的沙滩或河滩上跑上几圈,既过了骑马的瘾,又让羊吃上了肥美的水草,这该是多么浪漫的事呀!
当然,有些幻想从来是实现不了的,包括骑马放羊这样的梦事。不难想象,如果有马可骑,我还会放羊吗?如果有马可骑,父母还至于天天愁眉苦脸吗?如果有马可骑,早让大哥骑着上高中去了。
在我的想象里,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的,别看我的童年骑不上马,到了上高中的时候说不定就有马骑了,比自行车不更显尊贵吗?可惜的是,我上高中的时候骑自行车也是不多的,多数时候是走着去学校。家里虽有辆破旧自行车,是父亲做生意用的专车,属于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那种,一般轮不到我骑。
从羊柴村到上方中学有八里多的路,那是刻在我心底的长卷,因为是走着上学,所以看得才仔细,有春天的杨柳、夏天的麦浪、秋天的玉米以及冬天的寒风;只因是走着上学,所以时常蹿到地里,捉个小虫,或采朵野花;只因是走着上学,所以嘴里时常嘟嘟囔囔,把语文和英语背诵……有了这样的体会,竟对“走马观花”有些不屑,于是对骑马的人也不敬了!
那时路上跑的都是烧柴油的三轮汽车,是运煤专用车,跑得并不快,屁股后面总是冒着黑烟。我们常扒这种车赶路,司机发现了也无奈,因为它本身就跑不快。话是这么说,要扒上车还是考验脚力的。当远处驶来三轮汽车,我们会先跑起来,等跟车平行时再加速,抓住马槽往上一蹿,脚有时垂着,有时踩在马槽下面。这样的事只能瞒着家里的大人,毕竟是有危险的,一旦被大人发现,巴掌是不留情的!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也具备了买马的实力,却无地儿买马,即使有地儿买马,要它又有何用呢?农民种地早就不用牲口,地里穿梭的是各种农用机械,孩子们上学都是车接车送,骑自行车的很少,这可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呀!
走在村里的街道上,连孩子的影子都难看到,大概都进了各类学校,有公办的,有私立的。他们是幸福的,也是孤独的。他们丰衣足食,却无羊可放。即便他们有羊,抑或也有马骑,他们又能到哪儿放羊呢?村西的沙滩还是那片沙滩,却成了乱坟冈,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试想一下,马与羊镶嵌在这样的画面上,该是多么@煞风景呀!
人人皆知沧海桑田,然而,有的东西变好了,有的东西则变差了!得到的同时又会失去,得到时倍感快乐,失去时倍感失落,这大概也算“此事古难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