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性的背面:从《狼》看人性边界的模糊与重构
忘不了那堂生动的古文课,《狼》……
蒲松龄的《狼》,以不足四百字的篇幅,讲述了一个屠夫与两只狼斗智斗勇的精彩故事。表面看来,这不过是一则描绘狼之狡黠与人之机智的寓言,但当我们拨开文字的迷雾,会发现其中蕴含着更为深刻的人性思考。狼在传统文化中常被视为凶残、贪婪的象征,而人则代表着文明与理性。但《狼》这篇短文却巧妙地模糊了这种二元对立,让我们不得不思考:在生存的压力下,人与狼的界限究竟在哪里?人性与兽性的分野又该如何界定?
《狼》中屠夫的形象耐人寻味。他最初"惧,投以骨",试图用妥协的方式解决问题,展现了人性中软弱的一面。当妥协无效后,他"奔倚其下,弛担持刀",开始积极防御。最终,他抓住机会,"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展现出决绝的杀戮本能。这一系列行为转变,恰似人性在压力下的异化过程——从文明社会的道德约束,逐渐回归到生存本能的原始状态。屠夫杀死第一只狼后,"转视积薪后",主动寻找并杀死另一只狼,这种赶尽杀绝的行为,与人们通常谴责的狼之凶残有何本质区别?
文中两只狼的表现同样引人深思。它们"缀行甚远",表现出惊人的耐心;"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显示出策略性的分工;"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更是实施了精妙的战术配合。这种高度的智慧与组织性,远超一般动物的本能行为,几乎具备了人类军事策略的特征。当"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时,这种复杂的攻击计划,模糊了兽性与人性的界限。狼在这里表现出的,不是简单的凶残,而是与人类相似的算计与谋划能力。
《狼》的叙事结构本身就在消解人与狼的对立。故事开始于人对狼的恐惧(屠夫惧),发展为对峙(弛担持刀),最终以人模仿狼的狡诈(诱杀)而获胜。耐人寻味的是,屠夫取胜的关键恰恰在于他某种程度上"变成了狼"——他不再以文明人的方式思考,而是用狼的思维方式反制狼。他假装睡觉诱骗狼放松警惕,这与狼假装睡觉诱骗屠夫如出一辙。这种角色反转暗示着,在生存竞争中,人性与狼性并非截然对立,而是可以相互转化、相互包含的。
从更广阔的视角看,《狼》揭示了所有生命在生存压力下可能发生的异化。当社会环境变得残酷时,人类往往会表现出惊人的"适应性"——也就是某种程度的"兽性回归"。历史上无数暴力事件证明,文明的外衣下,人性的底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而另一方面,动物行为学研究显示,狼等动物也并非全然凶残,它们有着复杂的社交结构和情感能力。这种双向的认知转变,迫使我们重新思考人性与兽性的传统分野。
蒲松龄在《狼》的结尾评论道:"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表面看是对狼之狡诈的不屑,但细品之下,却能读出更为复杂的意味。当人类不得不使用"变诈"来对抗"变诈"时,这"笑"中是否也包含着对人性自身的嘲讽?当屠夫以智取胜后,他究竟是证明了人性的优越,还是暴露了人性中与狼性相似的那一面?
《狼》的深刻之处,在于它不动声色地展示了人性与狼性的辩证关系。在生存的灰色地带,绝对的善与恶、文明与野蛮、人性与兽性,都失去了清晰的边界。这不是要否定人性的价值,而是提醒我们:真正的人性伟大不在于否认自身的动物性,而在于在理解这种动物性的基础上,依然能够选择文明与慈悲。
当我们重读这篇古老的短文,或许应该少一些对狼的贬斥,多一些对人性复杂性的思考。在当今社会,各种形式的"狼性文化"备受推崇,竞争中的冷酷与算计常被合理化。此时回望《狼》的启示,我们更应该警惕:在学会与狼共舞的同时,不要最终变成了自己曾经对抗的那种狼。人性光辉的真正体现,或许不在于我们比狼更善于杀戮,而在于我们能够超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创造更为公正、仁慈的共存方式。
作者:蔺峰
2025年05月05日
作者简介:
甘肃兰州,西北师大会计学、省委党校经管学毕业。青春岁月,知青年代,青春年华,贺兰军魂。以笔为友,以诗会友。作品见诸于省市党报、高校新闻网、校报、校刊,省、市级及国内知名网络平台。并有获奖。作品有诗歌,散文,论文。篇数千章,字数百万。题材广,视角新,与三观同韵,与时代共鸣。著有散文诗集《沁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