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 海 蛎
赵庆熙
看到这个标题,现在的海边人也许觉得好笑。因为他们在海边见到的都是“敲”海蛎,哪有“摸”海蛎之说?因为海蛎都长在海滩边的石头上,海潮一涨,石头浸在海水中,退潮后又露出来了;赶海的人穿上水靴,提着小桶,带上铁锤,去海边石头上敲海蛎。
徐圩盐场海滩属于淤泥型滩涂。几十年前,那里没有石头——现在海堤边上的这些石头,是后来国家为护堤挡潮用船从外地运来的。那时的海堤内外很难找到一块石头,海蛎没有坚硬的物体可以附着,所以“敲”海蛎倒是很罕见的。
我们宣七圩离海边有一公里多路,出圩子向北五百米就是一片几平方公里的浅水港滩(当时,徐圩盐场的二号水库还没有建),与海堤接壤。这里储存的其实就是从海里纳潮进来的海水。这片港滩起到了后来建造的二号水库的蓄水作用。这片大港滩,因为在海堤内,水不常流动,所以生长着许多海蛎,且又肥又大。天气暖和时,我与兄弟姊妹们经常到这里摸海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其中的一次摸海蛎经历,令我至今难忘。不仅仅是因为那次摸得多,更是因为又累又饿的我,到家后没有吃上到嘴里的面条......
那是我八岁那年夏日的一个上午。早饭后,我和大哥及六岁的大妹一起到大港滩摸海蛎。海蛎全部生长在水里的淤泥上,人只能趴在水里,用双手摸;还得小心翼翼,怕被扎到手和脚。我们每人身边还拖着一只盛放海蛎的竹篓。
时至中午,兄妹三人的大小竹篓均已满满当当。我们背着海蛎,顶着烈日向家中赶去。在水中泡了半天,又饥又饿的感觉是可想而知的。离家不到两公里的路看起来不远,可对于辛苦了半天、还要背着十几斤重牡蛎的十岁以下的孩子来说,这段路程就显得很长很长了。所幸我们兄妹几人打小辛苦惯了,为了补贴家用逮鱼摸虾、拾草挑海英菜,经常挨饿受冻,这点苦累还受得了。实在坚持不住,大哥就带我们休息一会。就这么走走歇歇,过了晌午,我们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家边的巷口。
进入巷口、举目望去,只见家门口自家的煤炉上(那时家中用的煤炉都是父亲用黄泥做的,既经济又适用)放着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我走到近前一看:一锅面条正在锅中翻滚,我一见高兴坏了,急忙放下背篓冲进厨房里,抓起碗筷来到炉子上的锅边,用筷子向碗中挑面条,碗里的面条还没盛满,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她见状连忙叫道:“二子,锅里面条不能动。那面条是隔壁你李婶家的。她家煤炉熄火了,借用我们家炉子下的面条。我们家午饭在厨房大锅里呢。你们饿坏了吧,快去盛饭吃吧。
”我愣在那里,像化石一样一动不动,满心欢喜变成了一场空,失望之情充满心头。那时候我们家兄妹多,盐场是计划供应粮食,我们兄妹几个正是身体发育时期,空余时间又帮助家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每个月家中计划供应的粮食再怎么省着吃,也最多能撑二十天,还有十天就得靠买些廉价的山芋、胡罗卜、玉米顶替,或者我们到盐河堆边、送水道旁采些海英菜、盐蒿充饥,像这种白面切的面条,一年也难得吃上几次,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听到妈妈说饭在厨房锅里,不用多讲我也知道,我们自家的饭肯定又是玉米糊稀饭外加海英菜包子。
2018.8.22写于连云港
作者简介:赵庆熙,本科学历,江苏连云港人,高中毕业做过代课老师,农场农工、盐场工人、盐场党委秘书,办公室副主任,盐场党委副书纪,家乡徐圩镇党委书记兼镇长。分别在连云港市开发区、连云区政府、市海滨新城建设指挥部任职过。喜欢文学,先后在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并获奖文章十余篇,一九九0年与朋友合著《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新论》,由海洋出版社出版,作者任副主编,获江苏省人民政府第三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