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重

霍和平

小时候听爷爷们

用锡伯族老人特有的语气说

“哎，身体越来越重了”

那时候我蹦跳着踩过春天的土路

骨头里灌满风，以为重是面粉的力量

半个世纪后我也说，身体重了

像一台老旧的收音机

按了开关，电流却卡在生锈的旋钮里

不是肉在长

是肌肉在缩水，仿佛被虫蛀空的树干

骨架僵硬成松垮的箩筐

兜不住往下滑的年月

蹲下去拾掇一下开了的鞋带

膝盖发出陨石滑落的声响

原来重，是地心引力突然醒了过来

而我们，是生锈的螺丝

拧不紧自己的腿脚

“手来了，腿不来。”

终于懂得

压弯脊梁的何止地心

是骨缝里逐年堆叠的年轮

生命的长度，本身是时光的

减损与堆积

心低语：且随它，伴它沉降

作者简介：霍和平  退休公务员，现居“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的新疆伊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