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三日游随笔
◎红榜作家 沈志武
第一天
2025年5月23日，雨后的阴天为旅程蒙上一层温柔的滤镜。稻花香组织的宜昌三日游，从沪蓉高速开始。车窗外的远山如淡墨勾勒，云层低垂，仿佛与张艺谋镜头下的《山楂树之恋》悄然呼应。抵达‘山楂树云裳酒店’时，空气中还飘着泥土的清香，一桌宜昌特色菜已静候多时——腊肉炒笋尖、凉拌鱼腥草、肥嫩的清江鱼……味蕾与山水，在此刻同时苏醒。
玻璃栈桥是勇敢者的诗。脚下是百米深谷，眼前是翻涌的云海，每一步都像踩在天空的镜面上。而百里荒的草场，是电影里静秋与老三爱情的原点。如今的梅花鹿养殖场里，茸角温柔的生灵低头咀嚼着青草，恍若时光从未走远。
在长坂坡，马蹄声打破了宁静——哈萨克骑手们如风掠过，俯身抢拾哈达的瞬间，衣袂飞扬；倒挂马背的惊险、飞燕般的平衡、侧倒立的张扬……这是力与美的千年对话，是再现古武英雄风彩。
参观酒厂是一场嗅觉和视觉的盛宴。看生产酒的流水线、看藏酒洞、品稻花香酒… ‘酿一滴酒，见天地心’——稻花香的标语让人想起夜市树上悬挂的箴言：‘良知常明’‘心存敬畏’……
当夜幕降临，西陵区的灯火骤然鲜活。‘王子美食’的烧烤架上油脂滋滋作响，‘楼下野火锅’的毛肚在红汤里翻滚。王剑英书记指着霓虹笑道：‘你看，这市井的热闹，何尝不是另一种文明？’树影婆娑间，那些写着‘明心净心’的灯笼，仿佛在喧嚣中辟出一方禅意。
回到三峡工程东山酒店，江风拂过窗帘。这一日，有玻璃栈桥的心跳、马背上的豪情、酒窖里的传承，也有夜市中滚烫的人生。树上的字牌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心安则定’——或许旅行的意义，正是让纷扰的思绪在此刻落地生根。
第二天
晨光初露，游轮已泊在码头。铁壳的庞然大物卧于水上，竟显出几分驯顺来。游客们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挨挨挤挤地上船去。有老者拄杖而行，一步三摇；亦有小儿雀跃，被母亲拽着，免其跌入江中。
船开动了，西陵峡的山水便从两侧展开。江水确是碧绿的，然而这碧绿中又夹些浑黄，想是上游刚落了雨。山峦耸立，倒真如刀削斧劈，只是那"鬼斧神工"四字，未免用得烂熟。峰峦间偶有飞瀑，白练似地挂下来，在日光下确也闪些光芒，但说是什么"七彩"，恐怕是文人笔下的夸张了。
船上导游举着喇叭，声音刺耳得很。他指点江山，说某石似猴，某峰如女，众人便顺着他的指点，发出些似懂非懂的惊叹。我独倚栏杆，看江水在船尾翻起白沫，忽想起这水下不知埋着多少旧时村落，多少人家被迫迁徙时，可曾回头望过这山色？
午后，至三峡人家景区。木屋俨然，炊烟袅袅，颇有些画意。然而细看便知，那炊烟是从隐蔽的管子里排出的，木屋的木头也新得发亮。几个穿着土家族服饰的少女在门前绣花，见游客来，便抬头一笑，笑容甚是标准。她们身后挂着价目表：合影十元。
溪水倒是清澈，成群的鱼儿也确在游动。只是那鱼儿不大，却肥肥的，像是有人在喂养似的。一孩童掷下面包屑，鱼群便蜂拥而至，争食不休，激起小小水花。其母忙拍照留念，说要发到"朋友圈"去。
山间的空气确比城里清新些，只是不时飘来附近餐厅的油烟味。有蝉在树梢嘶鸣，声音却被游客的喧哗盖过。一队红帽旅行团走过，喇叭里导游喊着集合时间，众人便匆匆离去，恐误了行程。
第三天
上午往"千古情"景区去。门票不菲，倒也应了"千古"二字——这价钱，怕是要让人记上千年。
入门便见"喊泉"，一群人围着，争相嘶吼。有中年男子憋红了脸，青筋暴起，喊声却不及旁边一黄口小儿。泉水随声而起，高高低低，倒也有趣。只是那泉水喷到高处便散作水雾，落在人脸上，凉丝丝的，不知是否混着前人的唾沫星子。
景区江边立着屈原石像，峨冠博带，面容愁苦。雕像基座上刻着"忧国忧民"四字，已被游人摸得发亮。几个孩童攀附其上拍照，家长在旁指点："表情要悲伤些！"小儿们便龇牙咧嘴，作出种种怪相来。屈大夫若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感想。
"穿越街"上，古今交错。这边厢"宜昌保卫战"正打得激烈，枪炮声震耳；那边厢郑和宝船巍峨，船员们却拿着手机自拍。转角处，"大汉口"的市井生活正在上演：卖糖人的老汉、挑担的货郎、算命的瞎子，个个衣着光鲜，面色红润，与旧照片里那些面黄肌瘦的真实百姓相去甚远。一现代妇人抱着穿汉服的孩子与"古人"合影，孩子哭闹不休，"古人"却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到下午2点钟，《三峡千古情》开演了。灯光骤暗，音乐大作。第一幕是原始先民，赤膊的演员们在"丛林"中跳跃，身上涂着荧光颜料，在紫外灯下闪闪发亮。第二幕是三国烽烟，关公耍着青龙偃月刀，刀光剑影间，突然从袖中掏出个打火机，"嗤"地点燃了手中的道具——原来是要表现"火烧连营"。第三幕是纤夫曲，演员们弓着背拉纤，歌声凄厉，背景却是电子屏幕合成的江水。最后一幕是"新时代"，一群穿着银色紧身衣的舞者在台上旋转，身后大屏幕上播放着三峡大坝的影像，配以慷慨激昂的解说词。
散场后，我们直接坐上了返程的旅游专车。路过江边，真正的江水在静静流淌，没有音乐，没有灯光，只有偶尔的浪花拍岸声。我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千古情"，忽然觉得，这无声的江水，或许比那些喧闹的表演，更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千古"。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