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店 烟 火

陈金发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兴趣爱好不断变化。70岁以后，不再贪恋喧嚣热闹、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喜欢找一处自己喜欢的小酒馆或路边摊，一个人静静地独酌，或叫上一两个好友，边喝边聊，酒里都是满满的回忆。这天我到市第二医院做一年一度的体检，各种检查折腾完已经中午，就想就近找个饭馆随便吃点。医院周围都是些小超市、小饭店，专门招揽那些住院陪床的和来看望病人的亲朋。看到许多人陆陆续续走向一家“萝卜叶简餐”，我也跟了进去。一进门，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满屋人头攒动‌，‌和农村赶大集一样。出出进进的人络绎不绝，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一时找不到座位，我就走走看看。饭馆不大也不小，楼上楼下几十张小桌，住院陪床的人一般都是买饭打包就走，坐下吃饭的,都是来看望探视病人的七大姑八大姨。一长溜柜子里,各种各样的饭菜应有尽有，一般都是几元、十几元，还可以要半份，也可以几个菜拼一份‌——‌焖饼、面条、炒饭、馄饨等，十元钱就可以吃饱,各种稀饭热汤都是一两元一碗。两个保洁大姐不停地穿梭，吃客随走随清理，始终保持桌面和地面干干净净。好不容易等到了座位，我要了酒和菜，一边慢慢喝，一边留心观察。吃饭的男男女女‌——‌城市的、农村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既有农村朴实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有城市白领丽人。一张张小桌坐下了各色人等，没有高低贵贱，完全是一幅社会市井生活的浓缩版。这里的氛围热烈而平静，浓浓的烟火气,给人增添无限活力。因此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便常常来吃午饭，找一个靠窗的角落，闹中取静‌,‌既欣赏了窗外马路上的风景，又可以品味人间百态，坐看人生喜怒哀乐。发现凡是那些默默低头吃饭的，一般是家人病重，住院费、医药费负担沉重；而高高兴兴、多点了几份饭菜的，都是已经治疗痊愈、当天出院的病人和亲属。也有一些退休老人来这里打发时光，吃着顺口的家常饭菜，既省了自己做饭的麻烦，又回归了社会人群，找到了心理平衡，也就乐此不疲，成了这里的常客。这里的服务员都是中年妇女，虽然忙得不可开交，却都保持忙而不乱、亲切温和、微笑低语，一个个都似邻家大姐。我来的多了，慢慢的都熟了。一次我问一位大姐：“你们这么忙，这么累，给开多少工资？”她笑着说：“咱没文化，没技术，上有老下有小的，找个工作不容易，老板给开多少，咱都得好好干！”医院每天都有许多住院和出院的，来“萝卜叶简餐”吃饭的人也就常换常新。医院的医生护士也经常来“萝卜叶”买饭打包，特别是那些在医院实习的医科大学的学生们，青春靓丽，排队买了饭就回去值班。这些匆匆而来、飘忽而去的白衣天使，为“萝卜叶”增添了一道独特风景。只有一个女生例外，要吃完再走。女孩文静而优雅，一次她吃完离开时，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一瘸一拐的！我问了服务员，得知女孩是骑电动车来上夜班时,在医院门口和一辆轿车相撞，造成一条小腿骨折，做了手术后,本来应该休养，但她不愿失去宝贵的实习机会，每天坚持边治疗边上班，争取毕业后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哦！坚强的女孩，祝你早日康复，梦想成真！一天柜台里忽然多了一位女服务员，三十来岁，浑身透着精明干练。这天我排队买饭时，前面一位七十多岁的农村老人,一直瞅着橱柜里的红烧肉，好半天不买也不动。我后面的人有些着急：“老爷子，您买还是不买？”老头有些局促，小声说：“俺老伴病得重，住院一个多月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老伴的病还治不好，今天她说想吃肉，可俺......”我明白了，一份也就二十元，就想替老人买一份。正巧是那位新来的年轻服务员在柜台里，她说：“大爷，要买红烧肉是吧？给你免单！”说罢，马上盛了一碗递给老人。老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嘟囔着：“这咋行？”那服务员笑嘻嘻地说：“大爷，您赶紧拿上肉回病房吧！”见老人还在犹豫，旁边的另一位服务员说：“大爷，这是我们老板，您放心的走吧！”这温馨的一幕就发生在我眼前，这年轻的老板不仅人长得美、干脆利落，还心地善良，怪不得这里生意兴隆！附近买饭的人们都为老板的善举鼓起掌来！真的是：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天晚上，朋友约我来“萝卜叶”，我们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服务员们平时都穿一样的工作服，戴着一样的工作帽和口罩，下班换上了各自的便装，恢复了女人们特有的美。她们嘻嘻哈哈地说笑着，骑上自己的电动车，纷纷消失在树影下、夜空里。这一刻，我欣喜，我陶醉，生活，原来如此美好！小小萝卜叶，店小乾坤大，愿你越办越好，烟火气越来越旺！

人生来去匆匆，

谁不想青史留名？

大江东去，

浪淘尽，

多少才子英雄。

俱往矣，

清平世界，

芸芸众生。

一间小小萝卜叶，

满满烟火气。

百姓爆棚。

饮食平常事，

不同凡响见真功！

【作者简介】陈金发，男,河北省沧州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入选中国作家名录、中国作家网人才库和沧州市作家人才库。先后在《名家名作》《散文百家》《散文风》《无名文学》《诗人乐园》及各类报刊发表作品120余篇，出版个人文集两部。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陈金发《小店烟火》赏析

穆国联

    在陈金发先生笔下，“萝卜叶简餐”那方寸之地竟如一滴水珠，折射着社会万花筒中的种种光影。这间紧邻医院的平凡小店，以其蒸腾的烟火气息与醇厚的人情滋味，悄然为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保留了一处温情的驿站，当苏轼笔下“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慨叹撞上二十元一份的红烧肉，一部属于平凡人的史诗正在热气中升腾。此间小店，恰似社会百态的一面微缩明镜。作者以人类学田野调查般的敏锐，捕捉到“萝卜叶”中三类典型食客：那些默默低头吞咽的愁眉，承载着病榻旁沉重的医药费；而欢颜笑语、多点几份饭菜的团聚，则是病愈出院的轻松节拍；更有退休老人在这里寻回人间暖意，省却锅灶之劳烦，复归社会人群之平衡。作者以七十载的阅历，坐于窗边一角静观人海浮沉，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乾坤。那“一幅社会市井生活的浓缩版”的慨叹，正是岁月赋予的澄澈目光穿透尘嚣的明证。小店最深沉的魅力，在于它升腾着一种超越交易的人情暖意。年轻女老板为囊中羞涩老人奉上的那碗免单红烧肉，岂止是物质馈赠？这份二十元的红烧肉里，烹煮着比英雄史诗更珍贵的文明密码。那瞬间点燃的掌声，照见了平凡人灵魂深处善意的火种。而那位拖着骨折之躯坚持实习的医学生，步履蹒跚却意志如钢，在喧嚣饭馆中自成一道无声的风景。当服务员们脱下制服、换上便装、嬉笑着融入夜色时——此刻，日常的辛劳悄然褪去，日常生活的本真之美悄然显现。作者“生活，原来如此美好”的顿悟，正是烟火人间对疲惫心灵最质朴的治愈。“萝卜叶简餐”的动人之处，在于它以最平实的容器，盛满了最珍贵的人间至味。医院门前，熙来攘往的过客在此驻足喘息，卸下重担或分享喜悦。它的珍贵恰在于它不只是一处果腹之地，而成为漂泊心灵的临时锚点，让不同轨迹的生命在此瞬间交汇、彼此映照。作者笔下“店小乾坤大”的赞叹，揭示的正是现代城市中这种平民空间惊人的精神容量——它用热气腾腾的饭菜，更用无形的人间暖意，默默缝合着社会无形的裂痕。当“青史留名”的宏大叙事席卷一切之时，作者却以暮年之眼深情凝视这方烟火蒸腾的平民舞台。“萝卜叶简餐”里的每一张面孔，每一种悲喜，皆非宏大历史的注脚，而是生活本身不可替代的鲜活本体。这碗盛满市井百味的“人间烟火”，在陈金发先生温润笔触的煨炖下，竟熬出了抚慰    众生的至味清欢。《小店烟火》的当代价值，正在于其对精英史观的温柔解构。当医疗资本化浪潮席卷现代都市，这家小店如诺亚方舟承载着人性的温度。那些沾着油渍的餐桌，那些骑电动车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共同撰写着比二十四史更动人的中国故事——因为真正的文明史诗，永远诞生于升腾着烟火气的民间灶台。

作者简介：穆国联，河北南皮人，1965年生，1986年毕业于河北大学中文系，供职于沧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2024年8月退休。长期致力于沧州地方族谱、名门望族文化研究及沧州古今著作家著作信息收集。出版著作有《沧州古今书征》（1996年内部出版）、《沧州名门望族与文化世家》（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策划、主编《沧海书系》（团结出版社）、《大运河书系》（团结出版社）、《华夏园丁文丛》（团结出版社）、《文苑书香文丛》（ 中国电影出版社）、《沧州骄子》等40余部。已经完稿出版中著作：《沧州谱牒序跋集》（220万字）、《沧州古今图书征/沧州著作家传略》（60万字）。整理编辑中著作：《沧州墓志铭文征》。联系电话：13931790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