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浩荡
上世纪60年代的关中平原,每到麦收时节,便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麦收的季节,天空总是格外湛蓝,云朵如棉絮般轻柔地飘浮着。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广袤的田野里,金黄色的麦浪在微风中翻滚,那是大自然馈赠给人们的礼物。
打麦场上贴着标语:“场内吸烟,等于放火!”,“抓紧时间,快收收碾!”“一定要做好防火、防风,防盗、防破坏的四防工作!”“小孩玩火,大人有责!”公社、派出所、大队负责三夏安全的干部,时常到村里来检查安全工作。
打麦场选责任心强的一名干部担任场长,场长负责场内的安全工作,看护集体农具,安排场内麦垛的堆放等工作。为了防火,麦场四周放几个水缸,水缸时常要保持满缸水。
那时的农村,实行一天三晌制。天刚亮,上队长打铃,“男女社员都在四十亩地割麦了!”社员们每人戴一顶草帽,手握着镰刀走向了40亩地。
干部先到地头,立即割开了,对还在正走的人喊:“你快些,得是害怕把蚂蚁踏死了?!”
割麦,首先刀子磨快,刀子快了省力,还能提高速度。开镰采取狗撵兔式的割法,第一个人割半个麦个子,抽出一撮麦下“腰yāo”,第二个人割的麦往第一个人的“腰yāo”上一放,立即捆成个子。割得快的人往往是猫着腰,走镰子整,对前面的人说:“快,小心我把你的懒筋撸了!”割得慢的,也只得放快速度,害怕后面人撸懒筋。大家急急忙忙,像比赛似的,一块地几个来回就割完了。
为支援夏收,学校会放两周忙假,让我们这些学生也参与到这丰收的劳作中。 老师带着我们去拾麦穗,那一段经历,如同陈酿的美酒,在岁月的长河中愈发香醇。
早上,大人割麦,,我们这群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提着笼,在拉完了麦个子的地里,“一”字排开,开始了拾麦穗。
到了收工时间,社员们回家了,我们也从地里回来了,老师要对这一次拾麦进行小结,表扬拾麦多的学生,批评拾得少的。每个人拾的麦子老师要过秤,并且记帐,每3斤记一分工,到了忙假结束,老师把账本交给队长,队长让会计合计每人拾麦子的总斤数,算出应得的工分,张榜公布。
大队的高音喇叭,时常广播三夏进度,大队干部对进度快的生产队和生产队长提出表扬,对拖拖拉拉的生产队提出批评。还专门成立了三夏广播站,由村小学一到两名教师担任广播员,投稿者多为中学生和小学四五年级学生。一篇篇稿件的播送,表扬了各村的在夏收中的好人好事,对各村的三夏工作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夏季先抢收,先把麦子割倒,捆成个子,放在地里。后面就安排男社员用架子车拉麦,我们这里地势起伏,一个车子往往是两个人装,一个人拉,一个人掀。有的地块低,坡大,还要安排年龄大的或年龄尚小的社员牵着牛,把跟头绳的钩子挂在架子车辕的老凹嘴子上,拉车的人驾辕,牛在前拽,牛劲比人大多了,再重的车,有牛拽,就轻松得多了。
麦子往场里拉得多了,堆放不下,就要安排社员在场边堆麦积,用以减少占场面积。
麦子收完了,社员们的任务就是碾场了。学生拾麦,还得继续。
早上起来,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队长拉长声喊:“摊场了!”社员们纷纷的来到场里,队长见行动迟缓者就扯开嗓子骂开咧,“麦在瞎了,你吃怂呀!”走得慢的立即象挨了一鞭子的牛,脚底生风。男社员主要是运麦个子,女社员们把麦个子一解,扭住抱在怀里的麦脖子一扭,把麦立在场里,循环往复,一个多小时,场就摊好了。场长看场,其他社员回家做饭。从早上9点到下午两点,太阳正焦,把摊的麦充分晒干。晒干的麦子,碌碡好碾。
两点多,被安排吆碌碡的社员,从饲养室牵来牛,套碌碡,一次套五六个碌碡,开始碾场,一个碌碡跟着一个碌碡在场里转圈,觉得碾得可以了,头碌碡就向外放一碌碡宽,继续转圈。吆碌碡的人,左手拽着牛缰绳并拿着牛粪笊篱,右手执鞭,牛慢了,用鞭稍子抽一下牛屁股,牛便知趣的 加快了脚步。牛粪笊篱是一牛一个,有时候差一两个找不见,队长便大声喊:“谁把牛粪笊篱拿去给自家搭燃面去了,你赶快拿出来!”有人却从麦草堆里把牛粪笊篱翻了出来。牛拉了,就赶快用笊篱接住,让一个娃娃社员端着倒了。
约莫两个小时过后,场就碾到头了。队长又扯着喇叭声喊:“翻场了!”
所有的男女社员,带着杈,开始翻场。就是把碾得趴下的麦草翻个过儿,让碌碡再碾一遍背面。约莫到了下午四点半左右,第二遍就碾到头了,吆牛的把碌碡往场边上一卸,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队长又大喊一声:“起场了!”社员们就纷纷的走出家门用杈起场,把麦 秸 挑起,抖上几下,就是让麦颗儿充分地从麦 秸 中漏下来,然后把麦秸积成一道梁,用箭杈一打,推出场外。
还安排了三个年长的用“撒”杈再撒一遍,把遗漏的长麦秸再聚成小堆,挑走。男社员就拿起推麦耙把碾下的麦往一堆推,妇女在后面用扫帚扫,最后把今天碾下的麦带麦糖推到一堆,今天的碾场就算结束了。这时天已经黑了。社员们各自回家休息,明天接着碾场。
回去没一会儿,突然刮起了大风,队长又喊了:“所有的男的,赶快扬场了!”
人们常说借风扬场,风不是每时都有的。点上两盏马灯照亮,男社员们开始扬场。
男社员们每人戳起一锨麦向空中扬去,麦糠轻,被风吹到了一边,麦颗重,垂直落下,这样就把麦颗和麦糠分离了。
第一次分离的还不彻底,麦颗中还有没碾下的麦穗和未脱壳的麦粒,社员们将这些东西在向一个固定的方向扬去,再由一个农活把式手拿一个软扫帚,把麦穗和未脱壳的麦粒往左右两边打,又进行了第二次分离,麦颗就纯净了。打到两边的麦穗和带壳的麦粒,明天再晒一天,就能碾净了。
扬净的麦子在场里晒上一天,晚上开始分粮,这堆粮,几个干部估计大概有多少斤,按人头每人能平均25斤,就开始分粮。从村东头先来,东头第一家拿了两条口袋,先“除皮”,也就是先称一下两条口袋的重量,重5斤,他家共8个人,应分2O0斤,由专人往口袋装麦,扎好口后,放到绳上,用大秤来称,两个抬秤的抬起,队长报235斤,会计盘子子一响,“退30斤。”另一个干部拿着小秤,从口袋向斗里倒出30斤,斗重5斤,连斗称上35斤,这户就清了。继续分第二家,第三家……
若在夏收的过程当中,天落了雨,就要暂停一两天收麦,趁墒赶快播种包谷。
后来我们村通了电,脱粒机的使用 代替了牛碾生麦的任务,脱粒机脱粒之后,还不是很净,第二遍再由碌碡来碾。有了电碌碡或者手扶拖拉机后,集体的牛彻底获得了解放,不用拽碌碡了,享福了。
关中平原上的麦收,各村堡寨基本上都是割、拉、碾、分这个模式。
我们这里的三夏大忙季节往往从6月1号开始到七月初结束,耗时一月有余。五十多年过去了,那时农村生活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2025.05.31
作者介绍:杜浩荡,1959年生,1980年至今从事语文教学工作近40年,闲暇时写点生活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