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金鼓响彻克太线（2）
回到指挥所，舒大队长把打下美军侦察机的事，向克夫防空区的高炮支队做了通报。陈毓山团长得知信息，感到了事态的紧急，由于要送8341的几位同志到基层连队去，他立即带上他们赶往37炮连。
37炮连正在克夫机场和克夫车站间的一座山岗林地上抢建阵地。这山并不高，只有1000米左右，却没人走出或开出一条道来。他们只能靠人工临时开辟出一条三米多宽的简易通道，人拉马拽地把重达2000多公斤的6门苏制M—1939式37炮和一台雷达车搬上阵地。
通道上，熊阿炳连长正和战士们拉炮上山，一阵阵“嗨着！嗨着！”声摔下串串汗珠；狭窄处，几个战士跳下用肩扛起过道垫板，重压下的“吱吱”声挺起直直的脊梁……“上前帮他们一把！”陈毓山团长来37炮连赶上了，忙招呼身边的人同助一臂之力。
熊连长和战士们个个全身湿透，脸上滚落着豆大的汗珠。
“老团长……”熊连长向老团长敬礼，陈毓山团长忙拉下他的手，取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他，说：“赶快喝水，喝了再说。”熊连长接过，“咕噜、咕噜”将一壶水喝光。
老团长接过水壶，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对熊连长说：“阿炳，我给你带来几个人，他们个个是精兵强将。”
“他们从哪里来？”熊连长看了几个人一眼，个个标致精神，一脸好奇地问。
“说出来吓你一跳。”
“不至于吧。”
“从毛主席身边来，8341部队的。”
“啊？”熊连长好生惊讶。
“为锻炼培养干部，支持援越抗美斗争，毛主席从8341部队抽调了部分骨干，送到我们高炮部队来。”听说是从中央警卫团来的，干部战士们纷纷围拢过来，热烈鼓掌欢迎。
“分到你们连有6个同志，先请他们作自我介绍吧。”
“我叫孔祥禾，由我给大家作集体介绍。”孔祥禾是一位20多次受到毛主席接见、全军张思德式的英模人物，他将每个战友介绍完毕后，说：“这次中央警卫团共派出了300人，不是干部就是班长，主要任务是接受战争考验，向战友们学习；我们不担任任何职务，就是一个兵！出发前一天，毛主席专门接见了我们，还合影留念；告诫我们‘夹着尾巴当好兵’，我们就当好这个‘兵’！”他的激情讲话赢得阵阵掌声。几位警卫战士互相耳语了一下，唱起了《战士歌唱东方红》这首天天都唱的歌：“毛主席窗前一盏灯，春夏秋冬夜长明……警卫战士窗前过，心里歌唱东方红……”嘹亮的歌声在热烈的掌声中，和着青春的旋律激荡。
唱罢，陈团长举起双手鼓掌，又对熊连长说：“我把人交给你了，吃喝拉撒睡，还有安全，一概由你负责！有什么困难没有？”
“没有！请您放心。”
“孔连长，”老团长又对孔祥禾说：“37炮连还没有指导员，你就当个‘编外指导员’吧，怎么样？”
“是！”孔连长爽朗地答应。
接着，陈毓山团长就37炮连的阵地设置提出了具体要求。他说：“37炮连是单独设置阵地的，放在两个守护目标——克夫车站和克夫机场的中间，离火车站1000多米，离机场2000多米，处在敌机攻击的中心点上，算是我别出心裁吧。在南面的市求、北江，北面的外苏、安沛，有57、85、100高射炮连和高机连设防，这些地方都是美军空袭的必经线路，既能抓住战机，也能增强打击纵深。不同的火力配置，既能满足高中低、远中近歼敌的需要，也能提高打击火力值。为什么这样布阵？就是为了摸索出一套‘集火近攻’的打法来。你们连处在火力的中心开花点上，要做好打硬仗、打恶仗的准备，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熊连长和孔代指导员相互看了一眼，同声给了老团长一个满意的回答。
两人陪老团长检查了每一个炮位，几门炮环形展开，间距适宜，视野开阔，没有新鲜土，没有植被破坏，伪装与山林融为一体……“合格！”陈团长给予肯定后回到了阵地值班室。四五平方的简陋房舍，他看了看，走向了“读书角”，拿起一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面上写着“晁成军”三个字，一边看，一边对熊连长说：“去把两个小青年叫来。”“谁呀？”“爬炮车来的。”经老团长点醒，他才想起曾让他犯难、又生出几分不舍、早和战士们混熟了的晁成军和沈志华两个人。
他俩是在天安门广场，参加首都一百多万人支援越南人民反美救国斗争集会游行的北京高中学生。“援越抗美”的激情在胸中沸腾，他俩同一帮青年学生结伴来到了广西凭祥，来到了国境线。其他几拨人被劝了回去，唯有他俩采用不被认可、却让家国情怀解释得通的办法——躲进入越部队的高炮炮衣中，随高炮一起来到了越南。
晁成军和沈志华两个人进屋站在老团长面前，敬过礼，高声喊：“首长好！”
老团长招呼他俩坐下，开门见山问：“你们为什么要到越南战场上来？”
“为‘五个伟大’争光！”“履行国际主义义务！”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急切回答。
“你们还不是军人，没有这份使命。”
沈志华一时语塞，晁成军振振有词：“我们是中国人！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号召全国人民支援越南人民的反美救国斗争，就给了我们这份责任。”
“这是战场，是要死人的！”
晁成军绰有余裕地说：“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这话好熟悉。”熊连长中间插话。
“保尔·柯察金的名言。”陈团长指着手中的书，告诉熊连长。
……
晁成军微笑着停下，礼貌地等待。
“还有呢？”老团长示意他继续说。
“战争带给生命许多未知，更带给年轻人成长！今天挺起胸膛走向战场，就为百炼成钢！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心声，是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心愿！”小小茅屋响起热烈掌声。
这是直击心灵的感悟与誓言！老团长没再说什么，起身把手中的书放回原处，叮嘱大家：“都要好好学呀！”他要离开了，回头对身后的晁成军和沈志华说：“我送给你俩四个字，‘见习战士’。”大伙好一阵掌声。
晁成军和沈志华完全明白这四字的含义，喜形于色地向老团长敬礼保证：“我们一定好好干！”
老团长走了，晁成军和沈志华戏问熊连长：“再不会送我们回国了吧？”
“早就放弃了，连队正缺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咧！”
第二天，是44分队一个难得的休息日，多睡一会儿是许多人的心愿；可美军的报复来了，就因侦察机被打下，把一些航弹投向了营区。
这天早晨，天气特别闷热，林中的鸟儿早早地把一些战士吵醒。有的去了菜地，劳作打理；有的下河挑来洗脸水，给班里每一个脸盆装满，放好毛巾、牙具；有的坐在露天饭桌旁或看或写家书；有的去了炊事班帮厨……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适。
8点15分，连队的山上防空哨传来三声枪响，司号员小许立即跑出连部，吹响了防空号；辜连长几乎同小许一道从连部跑出，口哨声也急促响着，催促干部战士立即防空。许多人从睡梦中惊醒，提枪跑向各自的防空掩体。
超低空飞来的四架美军战机把强大的音爆压向营区，竹林如劲风中的小草，伏地摇摆；跑向掩体的干部战士个个摇摇晃晃，仿佛要被螺旋风暴卷走……辜连长心急如焚，不停地吹着口哨，不停地吼叫：“快趴下！快趴下！”小许何尝不是同连长一样的心情，他爬向高处，紧紧靠在一棵树杆上，挺直腰身，将防空号再次吹响……
敌机投弹了，多枚750磅的瞬爆弹扔进了营区。一时间，山动地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战士们惬意的居所，大部被摧毁……一枚炸弹落在了小许紧靠着的那棵树旁，树冠被炸断；雨点般炸开的弹片击中小许，腹部被切开，肠子竟然断开8节，他倒在了血泊中；趴地防空的战士也多人负伤。广后总医院医疗队的军医们和连队卫生员，投入了紧张的施救中。
辜连长怒火中烧，立即带领机枪手们爬上高地，组织对空射击……
炊事班被炸了，三间伙房被炸飞，为早歺备下的稀饭、馒头、花生米、什锦菜到处都是……猪圈也被炸了，有的猪被炸死，有的到处奔跑……辜连长负伤倒在地上……展超排长见连长倒下，马上跑过去，扶住他，焦虑地问：“连长，你怎么啦？”“我站不起来了，你赶快去组织抢救！”手臂负伤的展超排长挑起了指挥全连的担子。他急忙呼喊：“阎队长，快救连长！”有战士从防空掩体跑了出来，大声叫着：“防空洞有人被埋！”展超排长、李业概排长、徐根宝副排长立即率领战士从炸毁的掩体中搜救……轰炸仍在持续，章水泉从掩体中拱土爬了出来。眼前金花闪闪，天旋地转，他晃晃脑袋，摸摸耳朵，一手鲜红；又不管不顾地操锹掀土救人。展超排长见他满脸是血，劝他去医疗队处理，他焦急地说：“班长还在里面，快救呀！”展超排长没再说什么，他们一鼓作气，很快救出了陆成湘班长和另外两名战士……
连队的电话线已被炸断，指导员还在营部开会没有回来。展超排长叫住跑开的章水泉，告诉他：“赶快去营部报告情况！”章水泉撒腿就跑。两三公里的路程，他一口气跑到营部，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毕春临营长、高教导员、陈指导员，看见章水章汗水、鲜血挂满脸上，气喘吁吁，更有44分队方向传来的沉闷的爆炸声和枪炮声，他们一下子明白：44分队营区被炸了！陈指导员拔腿就跑，毕春临、教导员和一帮人紧紧跟着……
连部的电话已经接通，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接电话的是毕春临营长，舒大队长告诉他：“支队一号首长将陪同越南政府首脑来工地视察，务必做好一切准备！”44分队营房被炸，舒大队长是否清楚并不重要了。任务面前无条件！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连队的几位干部，得到的答复是：“纵有千般困难，立即上工！”
全连整队出发，带着伤痛、带着饥饿、带着满腔激情，又开始了紧张的施工。营区的整理、部分营房的重建当是后话。
这次空袭，炮兵支队医院未能幸免，但要幸运得多。急促的警报声在院区响起，老院长镇定地指挥着伤病员和医护人员迅速进入洞体，汤芳勍、叶雯、叶文君、王晓红等跑向各病室，做着稳定情绪的工作……一切防空准备工作到位了，美军的航弹随之落下，地面建筑和周围竹林燃起熊熊大火……灭火，成了全院的头等大事。老院长叫住从身旁跑过去救火的叶雯，对她说：“如果不是你和王晓红找到山洞，这次空袭太可怕了。我们无一伤亡，真得感谢你们！”“没什么好谢的，院长！”叶雯淡然说后，挥手跑开继续去救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