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 州 于 谦 祠 赋
池国芳
浩浩乾坤,巍巍祠宇;西湖烟雨,三台苍翠。于忠肃公之祠踞山临水,白墙黛瓦,朱门洞开,匾悬“热血千秋”,柱刻“两袖清风”,五百载风云尽纳方寸之间。昔明弘治二年(1489),孝宗昭雪沉冤,敕建旌功之祠;万历易谥“忠肃”,塑像立殿,始成湖山圣境。今之所见,乃清同治八年重建之基,经四度修葺,终复旧观。庭院三进,廊庑环抱:前殿序厅,石灰巨岩镌《石灰吟》遗韵;正殿巍峨,将军塑像擎碧血丹心;后殿列生平图卷,叙少保之功业春秋。更有祈梦殿独踞西隅,烛火长明,承万历以降书生祈愿,香火不绝如缕。
英魂烈骨,清白人间。公讳谦,字廷益,钱塘人也。七岁有僧惊其相曰:“救世宰辅!”少年观煅石灰,慨然长吟:“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此十六岁之绝唱,竟成一生谶语。
宦海刚峰:巡抚晋豫十九载,轻骑简从,察民瘼于黄河之畔。铸铁犀镇水,铭文誓安黎庶;设亭长固堤,粟米赈济饥寒。及至入京,宦竖王振弄权,百官竞献金帛,公独振袖笑言:“清风两袖朝天去!”遂作《入京》诗刺世,廉名震于朝野。
国士无双:土木变起,天子北狩,群臣欲南迁。公厉声断喝:“言南迁者,当斩!”整军廿二万,列阵九门,血战京师,力挽天河。然英宗复辟,石亨构陷,公以“谋逆”蒙冤,身死之日,抄家仅见玺书旧袍,无余财寸金。
文骨铿然:遗《于忠肃集》十二卷,诗赋凛冽如霜刃。《石灰吟》喻志,气贯长虹;《咏煤炭》抒怀,心昭日月。笔锋质朴刚健,无绮罗香泽之态,有铁马冰河之声。清人袁枚叹曰:“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其诗其人,皆成西湖精魄。
祠宇春秋,天地回响。暮鼓晨钟,祠墓相守。出祠北行五十步,石兽翁仲夹道,碑刻“大明少保于公墓”,青砖环护,供桌犹存明风。此处长眠者,曾见七坟毁于浩劫,今归一冢而魂佑山河。
邻圣对话:东望岳王庙,忠武忠肃并耀湖山;西邻俞曲园墓,儒魂文魄相映成辉。更见京师祠堂,孤守裱褙胡同,古枣参天传为公手植,虬枝如铁,果涩如谏,与文天祥祠、袁崇焕墓并称“东城三祠”,共书“丹心照汗青”之长卷。
精神永续:昔林则徐修祠捐俸,题联“公论久而后定”;乾隆南巡御笔“丹心抗节”。今朝铜犀重立,背铭治河旧誓;诗碑新镌,廊刻万古豪情。少年学子至此,诵诗明志;公仆临轩,对像思廉。杭州清风堂之族训,井陉石头村之后裔,皆承“要留清白”之家国血脉。
今时追思:于谦祠非独砖木之构,实为华夏气节之丰碑。昔年祈梦殿中,书生求魁星点斗;今朝廉政馆内,公仆悟清风正道。昔袁枚以“双少保”重西湖,今人当以“万世镜”鉴初心——若使为官皆效廷益,何愁海宇不澄明?
赋成赞曰:
昔人已化三台月,碧血长凝武林春。
两袖风清驱胡马,一肩社稷挽天倾。
碑前铁犀听夜雨,殿外古枣证冰心。
莫叹忠魂冤难雪,乾坤自有汗青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