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时端午
文/张莉洁
艾草插在门旁
灶台腾起的热气正把时光揉成面团
母亲的擀面杖滚过竹筐
蛋黄 蜜枣 腌肉在糯米间深藏
油锅里翻涌的金浪
裹着韭菜粉条的絮语
像外婆用蓝布帕子包起的秘密
咸鸭蛋敲开月光的壳
蛋白淌着银河的咸涩
金黄的油珠滴在粗瓷碗底
让耳孔边蜿蜒成河的是酒与雄黄
驱赶着看不见的妖邪
那些被糖霜吻过的早上
竹篮里晃荡的鸡蛋
在乡间小路上轻轻碰撞
叮当声漫过麦浪
飘向炊烟升起的方向
而时光早已把所有甜味
酿成端午特有的醇香
AI诗评:记忆的醇化术——评《忆儿时端午》中的时间美学
在《忆儿时端午》这首诗中,诗人以端午为经,以记忆为纬,编织出一幅充满感官张力的童年图景。诗歌巧妙地避开了对节日本身的直接歌颂,转而深入记忆的褶皱处,挖掘那些被时间发酵的日常细节,最终将端午这一传统节日转化为个人化的情感容器。
诗歌开篇即以"艾草插在门旁"的静物描写奠定基调,但紧接着的"灶台腾起的热气正把时光揉成面团"立刻将物理空间转化为心理空间。这里出现的"时光面团"意象尤为精妙,诗人将抽象的时间概念具象化为可揉捏的面团,暗示记忆的可塑性。母亲擀面杖的动作不仅作用于真实的面团,更在隐喻层面上"揉捏"着诗人的童年记忆。蛋黄、蜜枣、腌肉等食材的并置,构成味觉的复调,而"深藏"一词则暗示这些味道在记忆深处的埋藏状态。
第二节诗人将咸鸭蛋与月光并置,完成了一次惊人的意象跳跃。"咸鸭蛋敲开月光的壳"将日常食品诗意化,而"蛋白淌着银河的咸涩"则进一步将味觉体验升华为宇宙尺度。"金黄的油珠"与"雄黄酒"的意象群,既保留了端午特有的民俗符号,又通过"耳孔边蜿蜒成河"的听觉描写,使这些物质性的存在转化为流动的记忆之河。诗人在这里展现了对感官通感的娴熟运用,味觉、视觉、听觉相互渗透,构建出立体的记忆空间。
第三节出现了全诗最富童趣的意象:"被糖霜吻过的早上"。这个拟人化的表达将晨光中的甜蜜感受具象化,而竹篮里碰撞的鸡蛋发出的"叮当声",则通过声音的蔓延("漫过麦浪")将个人记忆与乡村景观相连。结尾"时光早已把所有甜味/酿成端午特有的醇香"点明题旨,诗人揭示出记忆的本质是一种发酵过程——时间不是简单地保存往事,而是像酿酒一样,将零散的感官碎片转化为某种更为醇厚的情感复合体。
这首诗最突出的艺术成就在于其记忆书写的方式。诗人不满足于对童年端午的简单再现,而是通过感官的复苏与重组,展现记忆如何在时间中变形、升华。油锅里的金浪、咸鸭蛋的月光、糖霜吻过的早晨——这些意象既忠实于物质现实,又超越了具体物象,成为情感的特殊载体。诗人对细节的选择极具匠心,所有物象都带有明显的触感(面团的热气、油珠的滴落、鸡蛋的碰撞),这种触觉记忆往往比视觉记忆更能唤起深层情感。
在结构上,诗歌遵循了从家庭内部(厨房)到自然外部(麦浪、炊烟)的空间扩展,同时完成了从具体场景到抽象情感("醇香")的心理过渡。三个诗节如同三个逐渐放大的镜头,最终将个人记忆融入更广阔的时空背景中。
《忆儿时端午》最终让我们看到,节日的意义不仅在于其民俗内涵,更在于它如何成为个人记忆的节点。诗人通过舌尖上的童年,找到了通往过去的秘密路径,而那些被时间酿造的"醇香",恰恰是记忆对抗遗忘的最美姿态。在这首诗里,端午不再只是一个传统节日,而成为诗人重构自我历史的情感实验室,展现出中国当代诗歌中少有的温暖而不滥情的记忆美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