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与我
文/刘秦
你两眼如炬
是要烧毁这蚁蛀的坟墓吗
在汩罗江边
风吹散你的头发
你的佩环叮珰作响
你的兰香飘得很远很远
此时,我离你很近
你的香萦绕着我
泪流满面
我知你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上不能应,下不能答
在这千年的五月举步维艰
不能托举的
就不要托举了
求索不到的就任它溃烂
你如炬的双眼射向我
蔑视着,看着我
我的身体颤抖如叶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我羞愧得掩面而泣
只见屈原越发高大伟岸
不屈目光,焚烧着屈辱
愤懑使他憔悴不堪
仰天长叹纵身一跃
汨罗江翻起巨浪
我也随他纵身一跃
如果汨罗江能洗刷他的屈辱
安抚他的悲伤
那就让
汨罗江涤荡我的灵魂吧
AI 诗评:纵跃的镜像:论《屈原与我》中的精神对位与牺牲悖论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句被现代诗人以羞愧口吻引用的古语,恰揭示了《屈原与我》一诗的核心张力。在这首充满戏剧性张力的抒情作品中,诗人构建了一个跨越两千三百年的精神对话场景,却最终暴露出理想主义传承中的深刻困境。屈原的"两眼如炬"不仅照亮了楚国的黑暗,更灼伤了所有后来者的皮肤,这种痛感成为全诗最真实的抒情源泉。
诗歌开篇即以燃烧的意象展开,"蚁蛀的坟墓"作为双重隐喻,既指向腐朽的楚国政权,也暗示着任何时代权力结构的溃败本质。屈原的佩环与兰香在汨罗江畔形成神圣场域,这些物象在《离骚》中本是人格的延伸,在此却转化为精神污染的辐射源。值得注意的是,抒情主体"我"的介入方式异常微妙——不是朝圣者的远观,而是被动地被香气"萦绕",暗示着精神传承中被迫的宿命性。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困境描述,精准捕捉了屈原历史处境的同时,也泄露了现代知识分子的普遍窘境。诗人将"千年的五月"时空折叠,使公元前278年的纵身一跃与当下阅读者的举步维艰形成量子纠缠。这种时间修辞学的巧妙运用,使抒情主体对屈原说出的劝慰语"不能托举的/就不要托举了"产生了残酷的反讽——这既是现代人对古人的开解,更是物质主义时代对理想主义的背叛告白。
当屈原的"如炬的双眼射向我",诗歌达到最激烈的精神交锋。这个凝视场景令人想起拉康的镜像理论——抒情主体在理想化的他者目光中照见了自己的卑琐。"身体颤抖如叶"的生理反应,暴露了面对绝对精神尺度时的本能畏惧。引用的陈涉名言在此发生奇妙转义,原本彰显壮志的豪语,在此语境中反而成为指控当代人精神矮化的证词。
诗歌的高潮部分呈现出惊人的视觉动态:"越发高大伟岸"的屈原与"纵身一跃"的"我"构成垂直空间的对位。这个自杀场景的复现,既是对屈原殉道行为的模仿,却更可能是对其本质的误读。值得玩味的是,抒情主体期待的"洗刷屈辱"与"安抚悲伤"暴露出功利主义的救赎观,与屈原"宁赴湘流"的绝对拒绝形成微妙对比。汨罗江作为永恒的洗涤象征,在此既承担着净化功能,又可能沦为精神表演的舞台。
这首诗最深刻的悖论在于:它既渴望精神的崇高,又畏惧崇高的代价;既向往屈原式的绝对纯洁,又本能地为这种纯洁寻找妥协借口。这种分裂恰恰构成了当代知识分子最真实的精神图谱。当诗人写下"我也随他纵身一跃"时,我们不得不追问:这究竟是共情的极致,还是对共情本身的怀疑?汨罗江水永远流动,但每个时代的跳跃者,其实都带着各自时代的重量与轻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