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刘沂生,山东省青州市人,躬耕杏坛三十余载,是一方名师。长于传奇,兼工志铭。已出版《犟牛本色》、《古州传奇》等八部书作。其志文,既有诗歌之美,又有散文之暢,堪称散赋,例如《青州龙兴寺复兴颂》与“青州衡王桥栏板石雕王府故事”等百余篇。其中,有十余则志文已刻石立碑 ,为青州的诸多景点增加了传统文化的光彩与魅力,被誉为“古州文化奇人”。其更大的贡献,是为师请命。1984年,以《值得忧虑的一个现象》为题,上书中央领导,呼吁尊师重教,荣获中央政治局常委陈云“尊师重教批示”,颁行于全国,彻底改变了教师命运,被誉为“给中华教师命运带来拐点的人”。
《邢元帅丹心报国 关云长神助平倭》,独具一格,以说唱古书体撰就,情节跌宕,富有吸引力,值得一读。
◎《邢元帅丹心报国 关云长神助平倭》(原创)
◆刘沂生(山东)
楔子
手擎青龙宝刀,
胯下赤兔俊马。
面如重枣红,
亮盔映彩霞。
威风凛凛,
帅旗哗哗,
统领天兵扑云下。
战鼓雷鸣,
士气奋发,
杀声阵阵撼山崖。
倭寇溃败,
犹似潮退呼啦啦。
一路哀嚎,
丢下满地残盔甲,
这是关云长神助平倭寇的一个镜头。他统领天兵天将,自云端驰下,扑入邢玠被凶倭围困的战阵,杀得倭寇屁滚尿流,大败而逃,一举扭转危局,解救了被困明军。欲知详情,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节 将军山下育英才 元帅出自贫寒门
寒门小户出孝子,
穷乡僻壤育良才。
此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不过,有下列事实可以为证。
现今青州城范公亭西路北侧有一路口,名曰邢玠口子。邢玠口北原来有一条邢玠巷,邢玠巷里原来有一座邢玠的进士第。邢玠,字搢伯,号昆田,是明朝隆庆五年(1571年)进士。为人耿直,敢于直谏,且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一代贤臣。其实,他的祖居宅第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城南的富家庄。
富家庄,地处青州城南,距城六里之遥。它东南依将军山脚,将军山侧便坐落着巍峨秀丽的云门山;北临东西走向的沟壑,沟壑直通西南深山巨谷中。此处土地瘠薄,地势低洼,旱时干岣石满坡滚,撒下的种子常被烫焦;涝时水刷石,遍地出清泉。上推几百年,雨水较而今多多,每逢雨季到来时节,山洪爆发,滚滚而下,常常摧屋拉房,一片汪洋,满目凄凉。
富家庄南略高处,住着一户农家,有薄地数亩,草房数间。户主姓邢名镔,单字赠。其人年不满四十,性喜施予,倾资赈人而不知惜。他虽然是一介布衣农夫,却也饱读诗书,智谋过人,向以鲁仲连、田畴自比,曾智驱山寇,平安乡里。世人有评曰:“此公,王公大臣所难及也。”
邢公有一子,单名玠,字搢伯,号昆田,年仅一十五岁。此子紧肖其父,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他尚未及弱冠之年,已显作文闳大,志操不凡之宏图,来日前程,实在无可限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邢镔心胸宽阔,无病无癖,一副高寿像。然而,谁也不曾想到,灾星会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一日早起,邢镔感到右手中指阵阵麻木。举到目前一看,指尖有一猩红斑点,抹之不去,压之复显。因为斑点太小,又不甚疼痛,也就不去过于注重它,依然读书、劳作如常,与客人谈笑如故。从第三天起,斑点渐大,中指开始肿胀,疼痛阵阵撕心裂胆。仔细察看时,一条红线沿手臂上窜,早已超越臂腕,几乎达到胳臂窝处了。至此,家人警觉,延请城里一位老中医探视。那老先生一看,猛吸一口凉气,叹道:“咦!此,疔毒也。乖乖!”
那老先生看透了症,却不肯用药。他婉言推拒道:“恕在下无能,请先生另请高明吧。”
常言道:“病怕无名,疮怕有姓。”古时节医疗条件极其落后,医生们对疔、疽一类顽疾几乎是束手无策,也难怪这老先生如此惊惧。尚未成年的邢玠,倾其家中所有,为父亲四处延医治疗。谁曾料到,父亲的病情有增无减,最终指毒攻心,阵阵抽缩,阵阵昏厥,一口气未接上,游魂飘飘而去。是年,为明世宗嘉靖三十三年(1555年),他享年只有三十七岁,正当壮年之秋。这个邢镔呀:
满腹空怀济世志,
未享荣华先自归。
黄泉路上,
头频回,
寡妻孤子待靠谁?
邢翁临终之前,当他一阵清醒之时,将夫人郑氏唤至床前,含泪嘱之曰:“卿家,吾儿大才,兹后必成大器,汝好自为吾教养之。倘为夫地下有知,必助他有成矣。”
其妻郑氏垂泪应曰:“夫君免忧,为妻谨记,定不负尔所托。”
尔后,邢镔将其子邢玠招至面前,握着他的手说:“儿啊,为父素以义慨为闾先,庶几寸树,以佑公家,今已矣。汝之来日,在事、殉国、捐躯,俱勿忘吾之言矣。”
老人家喘息片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地说:“与人之……交,宁亏……己,勿亏于……人。谨……记,谨,谨……记……”
小邢玠泪眼模糊,看不清父亲那痛苦的面容,哽咽地说:“爹爹,孩儿谨记。”
邢镔一语未了,将手一伸,将目一闭,撇下老母、寡妻、孤子,带着无限留恋、遗憾,与世长辞了。
邢家本来家境不丰,为邢镔治病开销颇大,家底也愈薄。因而,邢公的公事办得极为简陋,连吹手喇叭都雇不起。自此,邢镔独栖荒野,寂守黄泉,盼子成材。
依照古代的三从四德,女人们“在家从父母,出门从丈夫,夫故从儿子”。年仅十五岁的邢玠,一夜之间一跃成为一家之主,嫩嫩的肩头,又怎能挑得起这副重担呢?实际上,这副沉沉的家庭重担,全都压在母亲郑氏那单薄的肩头上。她,上敬老母,下育少小,白日里拐着一双小脚下地耕作,深夜间对着孤灯做些女红换钱,像一条摇摇欲沉的破舟,艰难地在苦海中摇曳着。
邢玠虽然年轻,却非常懂事。他不忍看着母亲独自操劳,尽自己所能减轻母亲的负担。白日,他下田辛勤劳作;夜来,他伏案默默攻读。农忙季节致力农桑,农闲时日拼命学习。这个邢玠啊,真真是:
步步艰难坎坷路,
遥遥前程不可期。
谁人识得旷世才,
阜财门外落魄时。
第二节 勤奋学子步青云 为君分忧悯黎民
上苍有意惩懒惰,
天道往往酬勤奋。
此说,纯粹属于迷信。人的成功与否,一在机遇,即天时造就英雄;二在自为,即个人奋斗伟业。除此之外,也不排除古往今来的裙带关系。不过,真正的成功者,却决非裙带可以铸成。试看天下,何人靠裙带成为伟人?秦始皇欤?汉武帝欤?孙中山欤?蒋介石欤?毛泽东欤?俱非矣。
不可否认,裙带,在人们的仕途中,有着不可低估的力量。即使而今,也无法否认裙带在提干中的作用。君不见,宗族党、裙带派的现象,比比皆是。然而,在历史上,那些扯着裙带爬上去的人,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芳不了多久。一旦冰山倒塌,他们呀,不遗臭万年就不错了,何能流芳百世?像这样的事例,在我们现实生活之中,亦不为罕见,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例举。
邢玠的成功,则全凭个人拼搏奋斗。
邢玠,博览群书,精通四书五经,满腹治国经纶,一腔济世热血。拼搏终于结硕果,勤奋不负苦心人。邢玠县试、府试、乡试,一直遥遥领先,终于于明穆宗隆庆五年(1571年)会试得酬,金榜题名,得中乙寅进士。
人们一直将“洞房花烛夜”与“金榜题名时”相提并论,看作人生的两大幸事。其实,这“洞房花烛夜”又怎能与“金榜题名时”媲美呢?曾经“洞房花烛夜”者多如牛毛,只不过一夕之欢而已;能得“金榜题名时”的人却廖若晨星,实属一世之荣耀。举子们一旦得中进士,便放任为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邢玠同众多进士一样,得中后立时身价倍增,不久便在青州府衙东侧,营建起了进士府,那富家庄的故居,便辟成邢家花园。于是,此村便更名为花园村了。此为后话,无须多表。
且说邢玠,因他殿试时对策应君心,合圣意,深得穆宗嘉许,便被吏部放为密云县令。
密云县,为朱家皇陵所在地。它北临长城,南近京畿,是大明京都的门户,责任十分重大。明朝后期,内乱不止,兵慌不断,北部边陲的安达、女真族时时骚扰南侵,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大心病。邢玠被放此处为吏,与其说是对他的重用,莫如说是对他的考验。面对如此严重负担,邢玠的心里有几分惶恐。慈母郑氏,深知儿子此时的心态,赴任前告诫他说:“儿呀,为母有一言相告。国以民为本,吏以民为先。只要做到缓刑宽赋,体恤民情,便会无往而不胜矣。”
闻母此语,邢玠心领神会,叩拜道:“听母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孩儿,铭记于怀矣。”
于是,邢玠泪别慈母,撇下家小,走马上任。到密云任上以后,邢玠谨遵母亲教诲,不像某些官吏那样只搞表面政绩,不问百姓死活,而是立足于民,献身于国。他身先诸吏,兴农桑,减赋税,察民情,平冤狱,并抓紧修武备,强国防。只用了三年时间,便使密云大治,成了一道北夷不敢轻易窥视的长城。
穆宗薨,神宗立,定年号为万历。
官吏们往往是任所的过客,何曾全心图治?邢玠却以密云为家,在密云连任九载,发奋图治九个春秋。其间,女真人也曾试图南下来犯,俱被邢玠率领密云人打得大败,驱逐出境。当时,女真人曾作蛮歌曰:
中原地,
米粮川,
胜我北国荒草原。
北京城,
金銮殿,
金银财宝堆如山。
有心顺手捞一把,
难过密云这一关。
哎呀呀,
那个邢玠不好惹,
叫俺心似猫抓,
——干眼馋。
自此之后,安达、女真等族,见明朝门户严紧,暂时也放慢了南犯的步伐。
万历三年(1580年),神宗招邢玠回朝觐见,临轩设专席宴请他,当众赞誉道:“密云一地,堪为天下治行第一。有邢卿在,京畿无忧矣。”
邢玠闻陛下赞誉,谦逊地回道:“臣下微绩,全赖吾皇栽培,更兼祖母与家慈教训。”
万历为奖赏郑家婆媳育子有功,厚赠郑氏,加封太孺人,成就了她们在青州历史上的一段佳话。邢玠呢,加官进爵,被召拜为浙江道御史。其后,他先后出巡甘肃、陕西、河南等地,政绩皆卓绝。他在任甘肃布政史、右监都御史期间,在甘州、大同等地主持边防多年,平定叛乱,化解民族矛盾,积累了丰富的军事经验,深受朝廷褒奖,被擢升为南京兵部右侍郎。
万历二十年(1592年),四川播州土斯杨应龙叛乱。四川巡抚王继光率五万大军讨伐,折羽而败,损兵万余。万历闻讯,十分震惊,怒曰:“南蛮无状,昏将无用,谁可为孤分忧也?”
危急间,万历忽然忆起邢玠,封其为左侍郎兼监督御史,总督川、贵兵马,出征平叛。邢玠重兵陈播州,并不急于征讨。他跨剑阵,穿刀丛,钻枪林,神不慌乱,面不改色,只身进入杨应龙土司府,对杨土司吟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面对凛然不惧,突如其来的邢玠,那土司张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为好,他尴尬地一屈身,回道:“乐乎,乐乎。”
邢玠此来,单刀直入,当面陈以利害,劝其降顺,道:“天朝兵到,实非尔之力所能敌。我不肯动武者,不忍百姓涂炭尔。劝君三思,尚望息兵归顺。既往可不咎,将功补过可也。”
杨应龙佩服邢玠的胆量,也深信他之言并非戏语。于是,他弃械跪拜于地,谢罪道:“本不欲反,奈何汉官欺我族太甚。汉官似大人者,有几人欤?今冒犯天朝,下官知罪,一切全凭大人处之。”
杨应龙为表诚意,自罚银四万两,送稚子进京为人质,自此安守本分。邢玠凭他的忠勇,兵不血刃地平定了为期三年的边乱,为大明王朝赢得了一方安宁。恰在此刻,朝廷圣旨到,授之于兵部尚书、蓟辽总督之职,急调东征,横扫倭寇。
这真是:
飞黄腾达凭自强,
一路征战汗洗尘。
田陌小子成帅将,
羞煞拍马巴结人?
第三节 凶倭寇吞朝窥华 邢元帅走马东征
强权在握无是非,
天狗吞月视当然。
古往今来,拳头大的是爷爷,谁敢不从?明朝末叶,岛国东赢一时强盛,便生出灭高丽、吞中华的念头。
东赢国,居于茫茫东海中的一群列岛上。有语曰:“日出东方,天下辉煌。”因此,华人常称其为日出国,亦即日本。这日出国的地面虽然不甚大,上面却遍布着许多小国。这些小国,你争我夺,混战了近百载。在他们混战的那段年月里,自然无力扩疆掠土,其邻国自然也得到安宁。
十六世纪,即明朝的中叶,大将丰臣秀吉一统列岛,定都名古屋,作了首相,执掌着日本的军政大权。这丰臣秀吉野心不小,在他的策划下,调集了五十万大军、千艘战船,准备占朝鲜、吞中华,使三国一统,称霸东亚。
明朝万历二十年(1592年),日本首相丰臣秀吉派专使至朝鲜,上呈国书,要挟朝鲜国王李日公曰:“……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直入大明,使其四百州尽化吾俗,以施政于亿万斯年。君从,则两利;君违,则自招祸患矣……”
中朝两国,久为睦邻, 李日公王不愿舍近求远,媚远夷而迕近邻,婉言回使者道:“中朝两国,仅隔一衣带水,彼大吾小,彼强吾弱,实不敢有违。贵国虽盛,终属远水,盛情实不敢领矣……”
丰臣秀吉得报,恼羞成怒,以朝鲜破坏联合攻华为借口,于是年四月,以三路兵马闪电攻朝。日本国民矮小,却悍勇好斗,崇尚武士道精神,以为国战死为荣,临阵冲锋,十分骁勇。此时的朝鲜,为李氏执政。大千世界,往往是国内有国,派内有派,族内有族,争权之事,何曾停过?近年来,李家王朝正忙于党羽之争,武备十分松弛,怎堪一击?无用二十天,京都汉城失守,国王李日公逃至平壤;平壤不保,又逃至鸭绿江畔的义州。如果再退,只有逃亡中国,寄篱明皇了。至此,朝鲜已呈亡国之势。
阅文及此,有人问:“这丰臣秀吉,也太不讲公理啦!”
可爱的先生,公理是什么?能值几个破钱?古往今来的事实证明:强权,即是公理。在我们当今世界上,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亡掉一个国家,难道不存在吗?又有谁敢跳出来说一个“不”字?不也是任其作为吗?这即是:
公理本是泥蛋蛋,
强权手中任团揉。
余事莫议,言归正传。
国亡在即,高丽王李日公无奈,特派专使至大明朝紫禁城,向万历帝告急求援。
高丽与中国,隔鸭绿江相望,是一衣带水的邻国。唇亡齿寒,高丽若亡,中国也难独存,正应了丰臣秀吉建立东亚帝国的侈求。为援睦邻保中华,是年七月,万历帝派兵部尚书石星为帅,出兵高丽,援朝御倭。七月十七日,中日首战,因副总兵祖承训轻敌而挫败,不得已退归回国。
万历二十一年,明朝增兵四万复又出征,与高丽军并肩作战,一举收复平壤,夺回汉城,迫使日军退守高丽南疆重镇斧山。丰臣秀吉见大势已失,使出浑身解数诱和明朝兵部尚书石星,暗中沟通明吏内奸沉惟敬。于是,援朝御倭半途而废,给丰臣秀吉留下了死灰复燃的机会。
丰臣秀吉称霸野心不死,议和为假,备战是真。他暗中整顿军队,建造战船,补充兵力,运送给养,为重新开战反扑做准备。和谈一拖四年,待他养得羽毛丰满,复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战火又燃,派遣二十万大军卷土重来,大举犯境侵高丽,杀得高丽兵勇措手不及,领土几乎丧尽。万历爷得报,心里着恼,面上挂羞。他将龙案一击,怒道:“石帅误国,岂可重用!似这等人,只会拥妾观花,不能分忧助吾。拿下,解京听罪!”
于是,万历起用邢玠为兵部尚书,兼任蓟辽总督,统兵十万,挂帅征倭,以挽天威,以泻胸愤。
邢尚书是文武全才,坐帐能布兵迎敌,临阵可斩寇于马下。出征前,他向万历爷殿请道:“千里长堤,因一穴而溃;万里江山,因一臣而亡。似石星、沉惟敬这等奸佞,对外辱国,对内欺君,已为人神共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壮国威。故而,臣请斩石星、沉惟敬,鼓我军士气,灭敌旅淫威,以求一举破敌,显我圣朝神威。”
万历帝闻奏,扶龙案而立,喜曰:“准奏。立斩石星、沉惟敬,立吾军威。”
圣旨一下,立即斩杀通敌犯石星与内奸沈惟敬于午门外,博得朝野上下一片喝彩,极大地鼓舞了出征将士的士气。出征前,万历亲授尚方宝剑予邢玠,并严辞曰:“阵前有敢违令,惧敌而降者,立斩不赦!”
邢玠上任,募兵川、浙,并调蓟、辽、宣、大、山、陕诸路兵马及福建、吴淞水师听命。邢家军分兵四路,中路董一元,西路刘廷,东路麻贵,水路陈琳,分路同击,遥相呼应,恰似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夺关斩将,一举收复鸭绿江西失地,向敌阵纵深部出击。
此刻,倭寇立即处于劣势,战战必败,节节溃退,连遭嵇山、青山重创。只杀得敌寇兵将慌慌而逃,如丧家之犬;只吓得敌寇兵卒嘚嘚而战,似三九之寒。当年敌阵前,曾经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叫咱战,咱就战,
瀛人武士胆包天。
打下高丽王爷府,
夺过支那金銮殿。
要地任我挑,
要财堆成山。
人道中华苏杭美女多,
岂不任我搂抱任我玩?
哎呀呀,
想得我百爪挠心浑身烫,
馋得我口张涎垂三尺三。
出征为图利,
谁肯将命玩?
邢家兵将不好惹,
尽是天兵惯征战。
哎呀呀,
杀得俺屁滚尿流无处藏,
吓得俺三魂丢掉两魂半。
天仙美女俺不图,
只求回家丑团圆。
倘若在此送了这条命,
俺那口子可待怎么办?
第四节 邢元帅岛山受阻 关云长显圣解困
猛虎下山称威风,
蛟龙出海气势雄。
天兵一现敌胆寒,
鬼哭狼嚎忙逃命。
此吟,大有来历,待我道来。
在邢家军的强大攻势下,侵犯高丽的日军节节败退。在这危机局势下,日本首相丰臣秀吉孤注一掷,派石曼子为帅,增兵添将,欲拒邢家军于朝鲜战阵上。
征战之事,往往是获胜士气高,兵败如山倒。此刻的高丽战阵上,倭寇已变得闻邢家军而丧胆。万历二十六年,当邢家军获得嵇山、青山大捷后,倭魁石曼子统率大队前来赴援,并设伏于岛山。
邢元帅毕竟是消息不灵,地理不熟,因急于歼敌,误入凶倭伏击圈中。大兵压境,围困重重,鸟飞难越,水泄不通。邢玠被困伏中,左冲右突,苦战三天三夜,只杀得血流满川,尸骨成垛。此刻的邢元帅,早已战袍汗透,血汗合一,创伤处处。邢家军危矣!呼天天不答,喊地地不应。孤军深入,一时到哪里去搬救兵?邢元帅立于一块巨石上,握刀横剑,对空叹曰:“天将亡我!天将亡明矣!”
“未必!吾来也!”此声如滚雷,来自充满战尘的高空,震得谷摇,撼得山动,惊得敌阵乱乱轰轰。人们仰首看时,只见战尘弥漫,并无援兵的踪影。
邢元帅立于巨石上,一阵迷茫,一阵慌恐,自己阵亡无所谓,一旦令倭寇得逞,危及大明江山,其罪不小,怎向泉下老父交代?
刚才的回响,他以为是自己盼援产生的幻声,便凄然一笑,叹道:“罢,罢,罢,大丈夫生为国民,死为国魂,有何惧哉?”
正在此刻,先闻空中仙乐悠扬,让人闻而心喜,听而心醉,百愁俱失,精神一振。继而天鼓大作,驱散了空中弥漫的战尘。随后,空中突显一彪兵马,旗帜鲜明,刀枪耀目,腾云驾雾,自空中潮水般扑了下来。
来了,来了,来了。近了,近了,近了。你看,那率队旗手,胯下骏马,手擎战旗。那战旗“呼啦啦”飘响,上书一个光芒四射的金字。人们瞪目瞧时,呀!是个“关”字。
再看那战旗后,关云长,胯下赤兔马,身着绿战袍,手擎青龙刀,胸飘五缕髯,一马当先,驾云而来。其身略后,左有关平,右有周仓,人人威武,个个称强。再其后,云裹雾罩,万马奔腾,不着边际。他们人人骁勇,个个争先,呼啦啦来至战阵前。真个是:
战鼓雷鸣天门开,
神将潮涌盖地来。
仙乐化作驱妖咒,
横扫群倭清尘埃。
这一彪兵马,按落云头,冲入敌阵,人喊马嘶,刀挥剑舞,提里苛察,只杀得倭兵呼爹叫娘,鬼哭狼嚎。那些没有被砍死的,吓得屎尿随腚流,抱头鼠窜而去……
此刻,邢帅阵上,一阵山呼:“关爷显圣!关爷驾临!”
而后,兵将们“呼啦啦”跪倒,磕头如捣蒜,一个个头破血出而不自知。
邢帅向那关云长征战处,三拜九叩,激动得泪流满面,目中含血。他感慨地道:“兵勇获救,大明无危,吾死而何憾也?”
而后,他一纵跃起,挥臂令曰:“子弟们,冲啊!”
救兵一来,群情振奋。在邢帅的统领下,明兵冲入敌阵,与天兵神将并肩征战,杀退敌倭,直到围破困解,大获全胜。这真是:
莫道浩空无神在,
云端突降百万兵。
神人并肩斗凶顽,
凯歌一曲救苍生。
文书及此,有人会问:“这关云长来得何以如此及时?”
此问甚好,待我慢慢道来。
俗语曰:“子由母出,母子连心。”此话甚有道理。
邢玠至忠,亦至孝。临赴任东征倭寇前,他向慈母郑夫人泣拜曰:“儿身虽为母所生,却为国所有。自古忠孝难双全,为孝而不忠者,其为大不孝也。此次赴任,寇勇兵广,我十万之军,需以一挡四,幸胜系天助,落败吾自刎以谢罪。至其时,望母自重,勿怪儿之不孝矣。”
闻听此言,邢母老泪纵横。她双手搀起爱子,哽咽道:“吾儿只管前往,尽忠即为尽孝,至期为娘当不怪汝。”
于是,这对深明大义的母子,恋恋相离,挥泪而别。
我国古代人,大都迷信,邢母也不例外。达官贵族的家中,大都供着财神。这财神,分为文财神和武财神两种。文财神是赵公元帅,武财神即云长义士,人称其为关公。邢玠习文喜武,家中供的财神是关爷。邢母对关爷本就虔诚,初一、十五例拜无误。儿子出征以后,为求儿子平安,邢母改为日拜不辍。每逢例拜,她常泣祷:“关爷在上,信妇在下,请你开慈目,发善心,保我玠儿平安归来……”
话休俗烦,邢玠已出征数月。有一天深夜,邢玠母亲朦胧间看到:她的儿子与兵勇们,跌落在一个巨大的深坑中。兵勇们拼命向上爬,坑深壁滑,总是爬不上来。再看那坑沿上,有许多饿狼蹲坐,张着大口,伸着长舌,瞪着红眼,一个个“嗷嗷”嘶叫着……
看到此情此景,邢母吓得大叫一声:“儿啊!”
邢母在惊叫声中,一骨碌爬起来,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邢母做此噩梦之日,恰是邢玠大军在朝鲜被困岛山之时。由此看来,母子确乎是连心啊!邢母吓得心慌,然而其意未乱。她急忙披衣下床,净手焚香,在关公神炷前长跪不起,口里不停地祷念:“关爷有灵,救救孩儿。关爷有灵,救救大明……”
关爷有无显灵,何用我再回答?这便是:
母子本为一脉连,
自有灵犀紧相通。
慈母一尊菩萨祭,
搬来关爷救难兵。
岛山大捷以后,犯朝倭寇闻邢家军丧胆,从此再无还击之力。丰臣秀吉征战一生,从未如此落败过,羞愤相加,抑郁而亡。临终之前,他含泪感叹道:“贪婪误我,贪婪误国。我之过也。”
这真是:
恶人当有恶满日,
荣华富贵变黄粱。
奉劝世人少贪恋,
莫学秀吉枉悲伤。
邢玠与朝军元帅权粟同仇敌忾,中朝将勇并肩拼搏。这场御倭战争打得十分惨烈,中朝将士伤亡非常惨重,大将邓子龙、李舜臣等都捐躯异国,长眠于鸭绿江彼岸。邪恶难敌正义之师,中朝大军一举斩倭过万,焚舟过千,终于将倭寇兵卒驱出朝鲜。日军犯朝长达七年之久,耗资巨大,伤亡惨重;国内百业受损,民怨沸腾。从此,他们开创东亚帝国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四月十五日,邢元帅奉诏凯旋归国。归国日,高丽王李日公君臣,统帅各道士民焚香泣送。其日,汉城市民,扶老携幼,万人空巷,哭声动地,直达云霄。为纪念邢玠的功绩,朝鲜王朝为其建立生祠,并在釜山耸立铜柱予以表彰,永记这段中朝血写的友谊。这真是;
跨国征战神威显,
功与天齐昭日月。
朝鲜君民颂美德,
鸭绿江水奏凯歌,
尾声
历代史书皆翻遍,
天子迎臣有几人。
我国古代的帝王,高居金銮殿,稳坐八宝礅,何曾将臣民们放在眼内?臣民们只有向帝王山呼万岁的资格,哪里会有被帝王尊重的身份。然而,在我国历史上也有例外,邢玠即其一。
邢帅班师,甲亮旗鲜,浩浩荡荡回归国都。尚未及国门,早已遥闻礼炮轰鸣,欢声雷动。及至午朝门时,却见大门洞开,香案居道中而设,皇家仪仗排列于两侧,其气势威严而壮观。再细看时,万历率领满朝文武官员,俱排列于香案后,恭候邢帅凯师到来。
邢帅见此阵势,不由得热泪盈眶,慌忙滚鞍下马,急趋到万历面前,叩拜于地,泣禀道:“下官惶恐,怎敢惊陛下大驾也?”
“卿家请起。”万历甚喜,屈身扶起邢玠,笑曰,“倘无民,岂有臣?倘无国,岂有君?将军卫国保民,焉有不迎之理也。”
语罢,万历携邢玠同行,离开午朝门,文武百官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回归金銮殿……
请看,而今青州城南的将军山上,坐落着一座壮丽的将军山庄。此处山庄,景色秀丽,酒浓菜香,吸引了不少游客。它的迎门处屹立着一尊恢弘的浮雕,上面题书“邢元帅东征凯旋图”,艺术地再现了当年的这一宏伟场面,更让游客们留恋不舍,住足而忘返。
邢玠不负国,国亦不负邢玠。万历在庆功宴上颁旨:加授邢玠为太子太保,并以大司马管留枢。其荣耀史所罕见。
邢玠起于田陌,终为将军,成为一代国之栋梁。
这真是:
云门山上云门亮,
云门泉水育伟人。
莫道田陌庸才多,
将军山下出将军。
关云长显圣助邢玠平倭的故事,在青州民间广为流传。其实,这段佳话尚有余韵。
当年,为报关老爷助阵破寇隆恩,邢玠向万历帝请旨,在故乡青州为关圣建庙、塑像。关庙建于云门山巅南侧峭壁前,向阳临壑,群山似万马奔腾呈于庙前。
庙宇建成后,请天下能工塑匠为关爷塑像。然而,塑来塑去,俱不符合邢元帅的心意,愁得塑匠们一筹莫展。有一天,一个塑匠愁坐庙门前,低着头,唉声叹息,自语道:“关爷呀,关爷,你太难为小人了。你老人家的像,到底怎么塑才好呐?”
“咳,老弟,这有何难?”听到有人搭言,那塑匠抬起头,见一白髯老者立于他的面前。他左腿弓,佑腿蹬,左手捋髯,右手作擎刀状,蚕眉立竖,凤目大瞪,直视着前方,的确是一副气壮山河,威风凛凛的姿态。他一边摆架势一边温语道,“,看好,就这样。”
塑匠本想细问一番,谁曾料到,那白髯老儿却倏而失踪,四顾不见他的人影。塑匠心下纳闷,口中连道:“怪事,怪事。莫非真有神灵?”
这塑匠见过许多关爷塑像,自己也塑过不少关爷塑像,何曾见过那老儿摆的架势?他转念又一想:罢,罢,反正闲来无事,且照他的指点塑来试试。
说干就干,立即动手。他依照那白髯老人摆出的一副架势,精雕细刻,重塑了一尊关爷像,威严地屹立在关庙的神座上。这关爷被塑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似乎呼之欲动,俨然真人一般。
关爷像塑好,当塑匠请刑元帅来过目时,元帅一见大惊,翻身跪倒,连连叩拜,冲口言道:“关爷驾到,下官有礼,谢尔隆恩。”
无用问,这就是邢元帅心目中关爷的形象:那日在援朝战阵上威镇群倭,就是凭着这一气势。
全国的关庙,俱塑关爷文像:凤目微合,捋髯捧读《春秋》;这云门山上的关庙,塑的却是武姿:手擎青龙刀,怒目大张,威风凛凛。
在邢元帅的授意下,塑匠将那柄青龙刀以真钢铸就,那一对龙目用明珠镶嵌而成。如果夜里窥视,那明珠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绝,真绝!
至此,那塑匠猛然醒悟:啊,原来是关爷显灵,前来助我呐!
这塑匠至巧,他为关爷神座暗设了机关。如果有人图谋偷刀窃珠,那刀就会一挥而下,惊得窃贼屁滚尿流,狼狈逃避。据说,当年曾将一个小偷惊吓至死,从此再无人敢作非分之想了……
因为关老爷有灵,所以青州云门山上的关庙香火经年不衰,传至久远……
行文及此,不由我不深有感慨:
为神即应尽神职,
百祷不灵枉称尊。
为神倘不为民谋,
三拳两脚踢出门:
白享香火,
谁供闲神,
滚你妈的骨碌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