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端午那些事
卫艾云
前几日，有位长辈说给我买了粽子。我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被别人惦记也是幸福的一种。
我们现在经常说没有年节的气氛，可能过多的时候，我觉得是一种快速的消费文化替代了以前慢时代的手工文化。
小时候，我们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过节。比如端午节，对我们家来说是重要节日。因为从过完年，大家各奔前程。只有在端午这天，大家才会聚在一起。向来爷爷和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只要负责艾草的事，其余的事都全权交给家里的女主人们。她们在过节的前几日就要张罗，根据来吃饭客人的名单和数量来准备菜肴，除此之外，我奶奶还要包粽子。其实从下放到农村后，周围的邻居是很少包粽子的，但是我奶奶坚持。一想到老太太灵活的双手，此刻，我仿佛都能闻到粽子的清香。
我们住的地方没有粽叶，奶奶就会安排爷爷去老家那里去买，爷爷不会骑车，所以去一次山里，来回就是一天的时间。可这个小老头从来未说过一句不。背着一大竹筐的粽叶回来的小老头是心满意足，仿佛是完成了联合国的重大任务。等老太太全部认真仔细检查完毕，我们就又要被抓去当童工，负责跟在爷爷后面刷粽叶。不过，那时家家户户是没有自来水的。洗菜淘米都靠着门前的大水塘。粽叶，我们是一年只见到一次的稀罕物，我们自然是自告奋勇要抢着来干这个活。记得有一年，弟弟妹妹们为了抢着洗粽叶，不知怎么几个人就扭成一团掉水里了。好在平时他们几个下水塘玩是习惯了，几个人不但不紧张，还在那玩起了打水仗。他们的“狂妄的笑声”被老太太听到，老太太拎着竹扫帚就要来揍人，几个人吓得赶紧从水塘里跑上来。老太太跟着后面就要撵，谁跑得慢就要受惩罚，不过这种倒霉事通常都是大哥二哥代替大家受罚。
洗完粽叶，我们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余下的挑糯米、洗糯米、准备粽子馅这样重要的任务就要由我奶奶“大显身手”了。我们家的粽子种类多，蜜枣的、咸鸭皮的、红豆的，还有什么也馅没有的白米粽子。
最开始，家里包粽子的线是就是一个色：大白线。奶奶是个讲究人，提早就会让妈妈和婶婶们把包粽子的线全部清洗干净蒸煮一遍再晒干。每次我们吃粽子，正如现在孩子们说的“开盲盒”一样，像我从不吃咸鸭，如果吃到了咸鸭皮的粽子，就会毫不留情地给我爸卫大真同志，有时手气背，会一连几个咸鸭皮的粽子，卫大真就跟我后面“收拾残局”。后来，经过我们一致的反对，包粽子的线改了版本。通过线的颜色来区分粽子馅，对我来说可是件大好事，我终于不要害怕挑到咸鸭皮粽子了。
其实，我们家包的这些粽子，奶奶还会特意留一些给那些乞丐。我们这里称这些人为叫花子。每年一到端午的早上，院门口就有很多叫花子。他们已经习惯在这一天来拿粽子。有叫花子还会跟奶奶说大小姐大慈大悲，积善积德之类的话。我觉得他们就是用这样的套话来忽悠我们家老太太的，但是没有哪一回老太太是拒绝的，每次都要多拿一点给他们，有时还要抓点桃子或者杏子塞他们口袋里。
起初，我很不解。我总觉得这些人好手好脚的就是懒，就是不愿意干活才没有饭吃的。但是我奶奶认为他们当叫花子，并不是一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有的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把家产弄丢了。有的是上一代没积德积福，耽误了他们成长。奶奶让我想想那些一点点大的小叫花子，他们又没犯错，跟着家人要饭，不也很可怜嘛！这帮叫花子，好多都是从河南那边来的，那里经常发洪水。
今年，有一个周末回去看爸妈，刚好和他们讨论到小时过端午的场景，我们说到河南，我才知道爷爷的祖辈原来也是从河南那里逃荒来的。
我对端午给河南人送粽子的心结在这里得以“闭环”。
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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