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日,不知道顾廷增是被通缉犯的罪名压抑的太久,还是命运的使然。一大早起来,便显得格外精神,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像是沉睡在心底许久的豪情突然被唤醒,眼中闪烁着与往日不同的光芒。他大大方方地走出那狭小逼仄的胡同,脚步轻快地来到一个繁华闹市区的广场上。目光在广场上四处搜寻,最后捡了个人相对稀少的空地儿,双脚稳稳站定,深吸一口气,而后双手迅速抱拳,开始绕着场子走动起来。同时,他扯着嗓子,高声吆喝起来,声音洪亮有力,在广场上空回荡:“各位看官老爷,瞧一瞧,看一看!今儿小的献丑了,给各位表演几套拳脚功夫,俗话说得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吆喝声,带着几分江湖艺人的豪爽,又带着几分被生活所困的无奈。
话音刚落,他双脚一蹬地,身形瞬间拔起,施展出早年学过的拳脚功夫。只见他身形矫健,如同一头敏捷的猎豹,拳风呼呼作响,带着凌厉的气势,仿若能划破天空;脚法灵活多变,每一次出脚都虎虎生风,或踢、或扫、或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围观的众人,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此时却都被他精湛的武功深深吸引,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满脸的惊叹。人群中,喝彩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好,好拳法!好功夫!再来一个!”那声声喝彩,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让顾廷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流畅,愈发卖力,一招一式都倾注了他对生活的希望与期待 。
就在顾廷增表演得兴起之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只见从人群里走出一位衣着光鲜,气宇轩昂的老者,他双手拨开众人,身后还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走到顾廷增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这位壮士,好身手啊!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廷增闻听此言,先是一愣,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老者,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上下打量一番,只见眼前这位是一位面容慈祥、眼神深邃的长者,微笑中透着一丝诚恳。看上去并无恶意,且周围观众众多,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便点了点头,随着老者走到一旁。
老者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李,李绪春,是本地大户人家周贻赓家的管家。适才见壮士身手不凡,不知是否有意找个差事做啊?”顾廷增一听,心中暗自思量,如今一家人在杨柳青漂泊无依,吃了上顿愁下顿,若能进入一大户人家,一来可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混口饭吃;二来也能得到大户人家的庇护,免受朝廷追捕之苦。于是,顾廷增便拱手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是何差事?李緖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家老爷也喜好武术,若壮士愿意,可否屈就府中,担任护院一职?顾廷增连忙双手抱拳:“谢过李大人的抬爱,顾某感激不尽。若不嫌弃,愿效犬马之力,不负所托。顾廷增当场便答应了李老先生的邀请,不日,便带着一家人搬进了周家。
顾廷增凭借一身武功,在周家某得一份差事,负责给周家看家护院,他的媳妇刘氏也在周家做起了奶妈。一家人总算有了落脚之地,日子也逐渐安稳下来。在周家的日子里,顾廷增做事极为上心,里里外外,事无巨细,皆是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他腿脚勤快,手上活儿也利落,且嘴巴严实的很,不该问的从不多嘴,不该说的更是守口如瓶。
顾廷增虽身为周家仆人,却凭自身勤恳与忠诚,实打实赢得了周家人的信任与庇护。周家人秉持着宽厚家风,对待顾廷增一家尽显厚道。每月工钱按时发放,从不克扣分毫;家中所需物件,从四季衣物到日用杂物,该给的一概不缺;家中大小事务,皆安排得井井有条、妥妥当当。顾廷增心中感激,愈发卖力,将周家当作自家一般尽心守护。周家上下也愈发视他为家中一员,彼此间默契渐深,情谊日厚。 顾廷增虽身处异乡,却在这份温情中,渐渐抚平了心头的创伤。周家老爷更是时常赞许他的忠心与能干,这份难得的信任与关怀,让顾廷增倍感温暖,做事更加竭尽全力。
顾廷增深知,这份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唯有更加勤勉,方能不负周家的厚待。每日里,他愈发细心谨慎,无论是巡夜守卫,还是日常杂务,皆力求尽善尽美。有一天夜里,周家库房莫名传出动静,顾廷增闻听,立马抄起家伙,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他屏气敛息,在库房周围仔细查寻,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待确认只是一只野猫捣乱后,才长舒一口气,又重新把库房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平日里,不管是跑腿送信,还是应对往来宾客,他都手脚麻利,态度恭敬。
日复一日,周老爷瞧在眼里,记在心上。一天,周老爷把顾廷增叫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笑意道:“廷增啊,你来我们周家这段日子,做事踏实可靠,我都看在眼里。往后啊,咱周家的安保,可就全仰仗你了!”顾廷增受宠若惊,赶忙弯腰鞠躬,激动地说:“老爷放心,只要我顾廷增在,定不让周家有半点闪失!”
顾廷增在周家的大小事务中,愈发显得不可或缺。每逢佳节,周家老爷总会特意备上一份礼物,以示嘉奖。顾廷增每每接过礼物,心中都满是感激与谦卑,时刻记着周家的好。另一边,顾廷增的媳妇在奶妈这差事上,也是尽心尽力。每天定时给小少爷喂奶,还时常陪小少爷玩耍。周夫人看她如此用心,心里也满是感激,时不时送些衣物、布料给她,还常拉着她唠家常,言语间满是亲近。
岁月如梭。顾廷增夫妻两个在周家这些年省吃俭用,精打细算,除了攒下了些许家业,在平日里,但也看到周家的少爷们各个都读书识字、知书达理的模样,心里头对读书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这时才想起让自己的孩子们去读书,可是老大顾存敬、老二顾存会、老三顾存山都已过了上学的年龄,老四顾存泗也老大不小。于是两口子一合计,咬咬牙,把老四顾存泗也送进了私塾。送孩子去私塾那天,顾廷增一脸严肃地对老四说:“娃,咱家没啥大本事,就盼着你们能在这儿好好念书,将来有个出息,可别辜负了这难得的机会!”顾存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廷增一家在周家得以衣食无忧,悠然度过了数年安稳又惬意的时光。有一天,顾廷增见长子顾存敬从外面回来,突然愣在那里,儿子急忙上前问“爹爹,你怎么了?”顾廷增低下了头,“儿啊,爹对不住你,到现在也没能给你娶房媳妇成个家。”顾存敬急忙说:“爹,这事也不能全怪您,是儿子不才,不急,不急。”儿子越是这样说,顾廷增越是感到内疚和自责。
其实,顾存敬的婚事,父母着实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他到了适婚的年纪时,一家人正奔波在逃难的路上,命悬一线,哪里还顾得上给他操办婚事,能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没条件为儿子成家。后来,一家人在天津安顿下来,条件虽有了改善,可顾存敬却早已过了适婚年龄,岁月不饶人,年龄越大,婚事就越难办。而且,他们身处异乡,人生地不熟,根本没有媒婆主动找上门来的。
在此期间,父母想尽了办法。在当地找过媒婆,可谁家父母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一个不知根知底、又无家业根基的外乡人呢?父母还曾给老家东平府的亲戚写信,拜托帮忙给儿子说门亲事。无奈路途遥远不说,在这乱世之秋又有哪个父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背井离乡,远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呢?就这样,顾存敬的婚事一拖再拖,最终顾存敬也没能娶上一房媳妇,孤身一人度过一生。
眼瞅着老二顾存会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老三顾存山虽说年龄尚小些。但有了老大顾存敬的前车之鉴,顾廷增这回也长了记性,寻思着不管儿子到没到结婚的年龄,得先把婚事给定下来。主意一定,顾廷增赶忙给老家东平府的亲戚们写信,拜托他们帮忙给两个儿子找媳妇。
为了两个儿子的婚事,顾廷增也是整日焦急万分,隔三岔五就盼着老家的来信。老家的亲戚们也都是尽心尽力,四处打听合适的姑娘。经过亲戚们的一番波折和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东平府有户张姓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远在天津的顾家老二顾存会,虽然两人还未曾谋面,全凭着姑娘的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就把婚事给定下来,一家人满心欢喜。顾廷增深怕夜长梦多,没多久,就开始张罗给顾存会操办婚礼。
婚后,大家都满怀希望,盼着儿媳妇能早日给顾家添丁进口。然而,谁也没想到,婚后不久便生下一男孩,起乳名“麒麟”,可惜在“麒麟”一岁多的时候便夭折了。从此,顾家二儿媳妇张氏的肚子再也不见了动静。这些年,顾廷增夫妇俩嘴上不说,但他们的内心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常背着儿子儿媳偷偷地唉声叹气,只盼着能早日再抱上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