谮言杀人

杨花

《诗经》中有一首诗，名曰《二子乘舟》，全诗如下：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首送别两位年轻人的诗，记录了一个兄弟二人争相赴死的动人故事。

春秋时期，卫国国君卫宣公因贪恋美色，纳了其父庄公的妾室夷姜，并生下伋，后又因伋的未婚妻宣姜有绝世姿容，借故娶了宣姜。公子伋乃是温柔敬慎的淳厚性子，见父亲迎娶了宣姜，也未有半分怨怼之色。然而，我无杀虎心，虎有伤人意，有些风波往往就起得莫名其妙。

宣姜在嫁给卫宣公之后，先后生下公子寿和公子朔。伋以长兄身份对待两位弟弟，和善友悌。寿天生孝友，和伋情若同胞手足。朔则与寿完全相反，他生性狡诈，将伋视若赘疣，豢养了许多死士，试图找机会除去伋。

朔虽年幼，有机会便在宣姜面前挑唆：“娘啊娘，虽然父亲眼下对咱母子三人恩宠有加，但毕竟前面还有长兄伋，将来父亲百年之后，肯定要将大位传给伋。伋母子二人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到时我们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宣姜觉得儿子说得非常对，慢慢生出心病，经常和朔一起在宣公面前告状，说伋的坏话。

一日，伋的诞辰到了，寿和朔为他去贺寿。朔眼见着寿和伋喝酒言笑，心生一计，推说自己病了，进宫到了宣姜跟前。朔在宣姜面前双眼垂泪，扯了一个大慌，“孩儿今日好生为兄长贺寿，兄长却拿污言秽语侮辱孩儿，他竟然叫我儿子。伋说，‘你母亲本来就是我的妻子，你叫我一声父亲也是理所应当的。’”朔说完便嚎啕大哭，要求母亲去宣公跟前为自己做主。

宣姜气不打一处来，见到宣公，哭得梨花带雨。她不仅转述了朔的委屈，还另有一番添油加醋，“我与伋并无宿怨，还常嘱咐寿和朔要对兄长恭敬，没曾想，伋竟然口出狂言，说他母亲夷姜本是祖父的妾室，却被父亲纳入后宫为妻。我是他的旧妻，少不得要像借贷一番，等你百年之后，将我和卫国的江山连本带息地一同还给他。”

宣公听此将信将疑，便宣召寿，问他伋在寿宴上可曾说过这些话。寿平时便同伋相亲，这些话又是朔和宣姜编造出的子虚乌有，他自然对此极力否认，还全方位地为伋说好话，打消了宣公的疑虑。但宣公听了这些话，难免气怒，便把伋的母亲夷姜申斥了一番，怒斥她没有教育好伋。夷姜挨了一顿无妄之灾，怨气无处发泄，投缳自尽了。

然而，朔这一次出手没有扳倒伋，是不会罢休的，他再生一计。借着夷姜的死，他又到宣姜跟前哭诉：“娘啊娘，我跟你说，伋这几天总在宫里念叨，他娘因为我们而死于非命，将来必定要我们母子血债血偿。孩儿还小，不想死，可怎么办？”宣姜听了，愈加疑心自己将被害，开始变本加厉地在宣公面前进伋的谮言。

寿心疼兄长死了娘亲，又被父亲疏远，有机会就在宣公跟前为他周全。宣公一开始对宣姜和朔的话将信将疑，可是，耐不住宣姜和朔天天地说坏话，最后就信了，立定主意要杀伋。杀呢，还不能随便就杀，要找一个正当的借口。可巧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齐僖公要伐纪，在卫国征兵，卫宣公便安排伋带兵去齐，并与朔商议了一个中途杀伋的计策。

寿瞧见父亲和朔独自议事，便到后宫去问宣姜，宣姜以为寿和自己是一心，就把计策和盘托出。寿一看计策已成，无法转圜，只得提醒伋小心注意，“兄长，你此去凶多吉少，不如逃奔别国，将来再做打算。”伋也是死心眼儿，他说，“我既为人子，便要听从父命，哪有离弃父亲和国家，逃奔他处的道理。况且我与朔没有仇怨，我路上谨慎些就是了。”

寿苦劝伋未果，便想道，“既然你忠义，不能没有父亲，又不信朔会伤你，那我也不能没有兄长。也罢，我替你去死就是。”寿思索罢，便乘快船赶上伋，并用酒灌醉了他，自己拿了信物，率先一步赶到朔埋伏死士的地方。死士一出，寿大喊我就是伋，并让死士砍了自己的头。

这边厢伋酒醒后，拿到寿替死的书信，不觉堕泪，“弟弟竟然为我去犯难，我必须快点赶过去，免得酿成大祸。”他催促舟人疾行，半途中正遇上寿乘的船，大喜。这船却不是寿出发的船，而是死士杀了寿回去复命的船。伋见了寿的头颅，大哭喊道，我才是伋，你们杀错了人，如今把我也杀了，一同去复命吧！于是，死士也取了伋的头颅。

后人为纪念寿与伋兄弟二人为对方着想，争相赴死，便写了《二子乘舟》这首诗。

各位朋友，须知谮言之害自古有之，听了别人说的坏话，需得努力辨别真假，以免引起误会，更甚者造成不可挽回的祸端。若不小心被人进了谗言，也不必要一味秉承清者自清的执念，可在恰当时机为自己分辨一二。

作者：杨花，聊城市东昌府区人，喜欢读书，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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