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菖蒲香

苏庆松

端午节，菖蒲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它不仅是一种植物，更是中华文化中祛邪避灾的象征。菖蒲，是端午节最具象征意义的植物之一，自古被视为祛邪避疫的“灵草”，正所谓：“手执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佳节将至，家家户户门前高悬菖蒲，庭院内菖香四溢，寄托着人们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菖蒲，与兰、菊、水仙并称为“花草四雅”。《吕氏春秋》记载：“冬至后五旬七日，菖始生。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可见其傲雪凌霜、坚忍不拔之志。五月，菖蒲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生长的郁郁葱葱，如翡翠般鲜丽，仿佛一道道青翠的屏障。或许是因为菖蒲在端午节前后最为惊艳，所以五月又称“蒲月”。菖蒲随风摇曳，那诱人的芳香直沁肺脾，令人神清气朗。它的叶片基生，向远端逐渐变得狭长、尖锐，宛若一把把出鞘的剑刃，直立于水面或湿地之上，正如晋代《风土志》所云：“以艾为虎行……以后加菖蒲，或作人形，或肖剑状，名为蒲剑，以驱邪却鬼。”儿时，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在溪边采摘菖蒲，用它做成“宝剑”，在阳光下挥舞，欢声笑语回荡在田野间。

端午挂菖蒲的习俗源远流长，据说唐末僖宗年间，百姓赋税加重、自然灾害频发，民不聊生，为解民倒悬，黄巢率兵起义。有一年五月，大军兵临邓州城下，黄巢策马勘察地形时，遇见一少妇背挎包袱，她一手拉稚子，一手抱大孩子在仓皇逃难，将军觉得奇怪，经询问得知，年龄大的孩子是其亡兄遗孤，为了不辜负托孤遗言，宁可委曲亲生骨肉，黄巢听后深为感动，遂挥剑斩断路旁的菖蒲，令妇人挂于门上，并严令将士进军途中，如遇门悬“剑形”草木者，需秋毫无犯。少妇奔走相告众人后，全城黎民皆未遭难。这个传说彰显了人性的光辉，生命的灿烂，从此端午挂菖蒲趋吉避凶、象征龙凤呈祥的说法便传播开来，人们纷纷效仿，逐渐形成了这一习俗。

苏轼一生和菖蒲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笔下的菖蒲，不仅是消除瘴气的灵异之物，更是“文心剑胆”的昭示，他曾言：“菖蒲者，草中之仙也，能守节，能通神。”这即是苏轼对草木的礼赞，更是他自身品格的写照——纵使世事污浊不堪，也要如菖蒲般“剑叶凌霜，心向清光。”；在《石菖蒲赞并叙》一文里，文学家以俊逸的笔触誉其刚韧、高洁之美；不论是东坡雪堂里丛丛葳蕤的菖蒲，还是岭南的“瘟疫”之地，他将身世之叹化作草木之怜的华丽转变，无不表现了一代文豪的超尘拔俗、旷达明志。

起源于先秦年代的端午被称为“毒日”，《夏小正》有“此日蓄药，以蠲除毒气”的记述。五月是暑天的开始，此时“五毒”之首蛇等开始活跃。端午节这一天，人们在庭院房间洒雄黄水，将艾蒿和菖蒲扎成一束，悬挂门上，以驱蚊蝇、飞虱、蚰蜒等，由于菖蒲的叶子形如剑刃，在民众信仰中，宝剑具有驱魔镇妖的神力，人们相信闪烁的剑光之下，魍魉毒豸会望而却步，畏缩不前，这是广大民众针对这个时节所采取的有效预防措施。

“清芬六出水栀子。”陆游早有诗生动描绘了菖蒲的馥郁气息，现代医学证实，其叶确含芳香油，能阻断某些病媒的产生；菖蒲亦具有一定的药效，白居易曾有诗言：“仙人劝我食，令我头不白。”其根茎亦可入药，具有消肿止痛、除痰消积的功效，外敷可治恶疮疥瘙，这些药性在《本草备要》中有撰述。有一年夏天，母亲牙痛难忍，让我去溪涧边挖来菖蒲的根茎，洗净切碎片，塞入疼痛的牙缝里。一夜之后，果然收到奇效，母亲钻心的牙痛消失了。

菖蒲因生长环境、叶子形态、颜色各异而名字互不相同。生长在泥土中的叫泥菖蒲，生长在水中的叫水菖蒲，生长在石间的叫石菖蒲，还有钱菖蒲、花菖蒲等。因叶片都呈“剑状”，都散发清纯的芳菲，人们也就不区分了，统称菖蒲。

自古文人爱菖蒲，菖蒲为他们带来雅趣。石矶之间，假山罅隙，潾潾露珠相泫，翠绿的菖蒲绕石而生，构成一幅幅靓丽的山水画，流荡着万种风情。杨万里收到友人赠送的石菖蒲后，笑着拂去枝叶上的灰尘，随即汲泉水浇护，其欣喜青睐之情可见一斑，他写到：“一生寒瘦知何用，只能清明垂万年。”字里行间，流露着诗人的纯贞致远，冰魂雪魄。“窗明几净室空虚……莫道幽人无一事，汲泉承露养菖蒲。”曾几的诗把辟邪之“花”移到了室内，体现了隐士的闲情逸致和对生活的热爱。试猜想，古代的雅人常焚膏继晷，一盆菖蒲置案头，典雅而清馨，伏案久了，注目一簇碧绿，顿觉耳目一新；困倦了，嗅嗅气味，幽香沁脾，又感心旷神怡，这是多么撩人的美好意境啊！菖蒲“有山林气，无富贵气；有洁净形，无肮脏形。”的纯然洒脱气质，正契合文人的超逸风骨，想来这也是他们垂青钟情的理由吧。

每当端午来临，菖蒲的清香总能唤起我对儿时的回忆，那不仅是节日的味道，更是家的温暖；它既有药物的功效，又富含人文情怀。我要栽培一盆菖蒲置于室内，让淡雅的韵致流泻房间，让股股弥散的清纯芳菲永驻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