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大自然,行走山水间。张家界的山水啊,闪烁人性的光芒。
——题记
望郎峰
云雾散尽,望郎峰就在眼前。
这就是我苦等苦等不来的情哥哥?
这就是我日夜思念不归的亲哥哥?
天啦,当我扑入你的怀抱时,我觉得你是一个负心郎啊!你把我的思念当成耳边风?我给你写信,你不回。我给你唱歌,你不应。你到底去了哪里?负心郎啊,你可知道,天底下什么是心疼?
天高云淡,一只杜鹃鸟越过头顶,在望郎峰的石头上眺望,是爱神的使者吗?“妹哎妹哎!”,他的深情呼唤是一种啼血哀鸣?那年,我到了四川,挑桐油卖,在过江时,船翻了,我七窍流血,走的时候手中死死捏着你送的手绢。那年,我到了陕北,扛着枪,去杀敌。在冲锋时,我的炸药包响了,与日寇的坦克化成一缕青烟。我走时,遍体鳞伤,但我,没有死,却活在你的心里。
太阳出来照白岩,望郎峰前诉死别。情哥哥!没死你回来啊。家中的门敞开着,我在床上,饭在桌上,你的情妹妹批一肩秀发,正等你回家。情妹妹!我回不了家啊,妹!我的身体已经酥化,变成一朵美丽的花,我的灵魂和花香一起在山间飘荡。你莫傻。哥!你没死,你的灵魂和花儿在山间长大,开成一簇簇的马桑树花。我给你唱一首歌,叫《亲亲马桑树》:“马桑树儿搭灯台,妹送哥哥一双鞋,哥穿烂了妹再织,哥不回家妹苦等,十年不来我十年待,不缝春雨花不开……”
望郎峰,一个千年不变的情话。妹等哥,哥等妹,可近在眼前,就是不能相见。妹等哥,哥等妹,可近在咫尺,就是不能相亲。我等,我等,等来一场春风,等来一场细雨,等来一场撕心裂肺的嚎哭,等来一声上千年上万年的私语。
望郎峰,一个千年相约的情话。望郎不到郎失约,望夫不成泪成行。哥哎,我不等你了,你是个无情郎?我等你千年,只等到你的一件血衣、一份书信和一枚沉甸甸的勋章。为祖国的和平,有你!为国家的安宁,有你!为世界上千万个穷苦人的幸福,有你!
你的一颗心,纯洁,无私。我等你。
你的一颗心,圣洁,高大。我爱你。
我知道了,为什么天底下爱美的女人,在望郎峰前总要静静地呼唤。
我知道了,为什么天底下追爱的女人,在望郎峰前总要静静地思念。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相亲,相爱,相离,相别,总是泪!
望郎峰啊,一座男人的石碑,一座女人的丰碑!一座闪烁着土家儿女人性光芒的巨碑!张家界啊,连石头都这样峻美
千里相会
死鬼,这么多年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看!我不是来了吗?你受尽了苦难,有我!
一对如饥如渴的青年男女,就用这种台词见面了,没有观众,没有一排排不怀好意的嫉妒的眼光。
接下来是两人的轻言细语,和羞羞答答的倾诉。好一座大石峰!好一座千里相会!千里才相会!相会已千年!
金鞭溪的风,很大;雾起,雨也很大,折腾得人睁不开眼。但只要雾一散,雨一停,小鱼游来时候,一座巨大的石峰就倒影在水底,挺立在眼前,是一座情人或者夫妻拥抱相会的雕像。当阳光撒在巨石上,漫山亮遍,山林尽染,水秀山清,一切如此美好。
可世界上,灾难总是合着苦难一道下凡。阿妹的苦难有一篮子,阿妹的灾难有一辈子,有谁会给她撑风顶雨?有谁会给她驱赶阴霾?
有我!阿妹的情哥哥!阿妹的亲丈夫!我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我是勇猛刚强的硬汉!我就是天!我就是力拔山河气盖世的大丈夫啊!千里相会的场景,男人总这样顶天立地,搂着心爱的女人缠绵。
山风吹过,溪水蓝蓝。巨石下,阿妹依偎在阿哥的怀抱,使劲捶打阿哥的胸口。女人撒娇也刚烈。哥,你的担当我懂。你的柔情我懂。你的大丈夫浩气我懂。可你一去就是千年啊!一千年?屋子烂了,谷子霉了,父母老了,屋门口的岩板田长草了,好深,好深。我一个女人,一个站在门前等男人回家的女人,受尽了折磨和苦难。我的脚板磨破了,没人包;我的肩膀伤了,没人疼;我的床头爬进了一个癞蛤蟆,没人赶。哥哎!你一个人在外,吃得饱,有人爱,还有野花床头闹,日子滋润像神仙。你个死鬼,自己快活,却不顾情妹死活!湘西女人是鬼精啊。
嚯嚯嚯嚯,阿哥大笑。男人多情女人柔,我有山盟海誓。
哈哈哈哈,阿妹大笑。女人多情男人娇,我有海誓山盟。
阳光红了脸。花儿红了脸。小溪红了脸。巨峰红了脸。湘西年轻人的情爱感天动地,撒娇也是那么火辣辣。卿卿我我,蜜语绵绵,专钻你心窝子,甜。
那年,突然天变了。雷声响了,牛角号也响了,家乡遭难了,倭寇进门了,男人要出征!梭镖和大刀举起来,燃火把,过赶年,土司战旗猎,男人奔赴沿海杀敌。
阿哥与阿妹见最后一次面,在金鞭溪畔,男人高大英俊,女人秀美娇柔,窃窃私语,我们还能再见?我的胸口上还能听到你的心跳?你去!家中有我!
那年,突然天黑了。枪声响了,溪水泛黄,牛角号再次吹响,家乡遭难了,日寇进门了,男人要出征!梭镖和猎枪举起来,红旗四海飘,浩气千年耀,男人杀敌寇。
阿哥与阿妹见最后一次面,在金鞭溪畔,男人健壮威猛,女人风情百般,喃喃私语,我们还要见面!我的胸口上还要再听到你的心跳!你去!家中有我!
就这样,两个至亲,紧紧依偎,没人点蜡烛,只有山花和白云为伴。
就这样,两位情人,紧紧依偎,没人打嫁妆,只有阳光和鸟鸣相随。
一代一代,一站就千年。哥变成一尊雕塑!我亲爱的人啊,我要出征,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我拼死为谁?
一辈一辈,一等就千年。妹化成一帧风景!我亲爱的人啊,我要守寡,唱歌送情郎,擦亮军功章。我守寡为谁?
死鬼,这么多年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看!我不是来了吗?你受尽了苦难,有我!
好一座石峰!好一座千里相会!和合这句台词,在蛮荒大地,在山野溪谷,唱了千年,演了千年,传了千年,千里相会的故事也听了上千年。等啊,等啊,等到月亮升起,太阳出来,山清了,水秀了,我们还要千里相会!
等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好一个“笑”字了得!
张家界的石头,就这样奇美。
仙女散花
“看!仙女散花!”一位女游客指着巨石,她陶醉在神奇的大自然的美景中。
“喔,仙女散的什么花啊?”另一位游客对仙女散花的浪漫兴致勃勃。
张家界是花的世界,歌的海洋。出名的花有杜鹃花,珙桐花,桐子花,野菊花,喇叭花,油菜花,山茶花……还有一摆一摆,风儿一吹就活蹦乱跳的龙虾花,据说是海龙王的女儿变的,是守候爱情的烈女花。让人想起,家乡的花俗,女人恋爱,男人送花;女人出门,亲人送花;男人砍柴回家,摘一朵鲜花送情妹;“路边的野花你莫采,阿妹在家等你来!”又让人想起,家乡的葬俗,女人老去,男人送花;女人成了土,亲人送花祭;男人死在外,女人摘一朵鲜花,放进棺木里,把她一生一世的思念化成芬香与君随。
这回,阿哥真的走了,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阿哥戴着八角帽,上战场时,怀里揣着一个煮熟的玉米棒子。阿哥牺牲时,依旧戴着八角帽,脚穿一双断了耳子的草鞋。唯独那颗玉米棒子一口也舍不得吃!这是阿妹临别时送的定情物啊。仙女啊,你咋不封堵敌人的枪口,阿妹的情哥哥不就活过来?
凝望巨石,巨石无声。一个英雄倒下,只用鲜花陪伴。仙女啊,赶快采一篮子鲜花,送给英勇的战士!送给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让情妹妹舔上一口的民族英雄。
于是,天空蔚蓝蔚蓝,大地一片清新。好一个仙女散花!
采一朵野菊花,送给战士的妈妈。她是一位英雄的母亲,她把一世的苦难扛下。
采一朵桐子花,送给战士的爸爸。他是一位勇敢的父亲,他把人世间灾难背下。
采一朵龙虾花,送给战士的妹妹。她是一位勤劳的姑娘,他把山寨的重活担下。
一朵朵山花,一朵朵心儿陪嫁;一朵朵山花,一朵朵泪花铸就;就这样,在花儿的陪伴中,年轻的阿哥阿妹分了合,合了分。人世间的悲悲喜喜,随花而落,随花而起。
可今天,离仙女散花景点不远的一个白族寨子,又有仙女散花了。戴八角帽的阿哥来到了寨中,只是人没有回来,骨灰回来了。当年亲手给他送玉米棒子的阿妹,一直苦等60年,等到的依然是那顶黄旧黄旧的八角帽。
阿妹散花,原想散一朵红缨子的玉米花,可玉米花还没有生长。阿妹想,我面对一位老红军情郎哥哥,我散什么花呢。阿妹曾是有名的女儿花,她是桑植解放前的女儿队队长。为了红军队伍的壮大,她隐姓埋名,受尽折磨,终身不嫁,为的是等到那一天,与情哥哥散花。
情哥哥的葬俗隆重而别致,当那棵高大的松柏树埋进土里,把骨灰盒压实,再稳稳当当立起来时,头发花白花白的阿妹,恍然间长哭一声:“我的阿哥——我的郎,我用什么献给你?”
我送你——仙女散花,把天底下最美最美的茶花送给你。
我送你——仙女散花,把人世间最香最香的嫩绿献给你。
都知道,世界上最名贵的花,是心花。只要心中有你,那朵花就最美。
都知道,世界上最甜蜜的花,是泪花。只要心中爱你,那朵花就最甜。
白云苍狗,世间事,流水无情,花开有意。但散花的阿妹幸福呢,能一辈子为我的情郎采花,用真情守候一种大义,无关生死,苦等一辈子,值。被葬花的阿哥骄傲呢,人一生有痴情的仙女为我散花,用真诚播撒一种精神,留下一瓣清香,活着,是英雄;死了,是豪杰。
仙女散花——散出人间大美。
仙女散花——散出人间大爱。
看!张家界的花就这等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