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离开
文/丫丫
(原创家在山河间
2025—5—23山西)
妈妈打来电话,说远在兰州的二爷突然去世,外公要去为二爷送最后一程。听到这个消息,我一惊,忙问:“怎么会呢,去年他不是还回来过吗?”
二爷是我太姥姥很早送出去的孩子,多年疏远与我们并不是很亲近。记得四、五年级暑假去兰州游玩,我第一次见到二爷,他和外公很像,带着眼镜,面容温和。那时的我也只觉得多了个二爷,感觉十分新奇。二爷待我很亲,耐心教我泡兰州那边的特色九宝茶。回家后我逢人就展示刚刚学会的茶艺。二爷一家人待我的好,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那是来自生命基因的根脉血亲。二爷二奶为我买了一身衣服,他们全家人围上来看,姨姨们也拥上来前后左右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只怕衣服不合身,又觉得我要长个子,衣服应留一定的空间。太大不合身,刚好又不经穿,总之再三讨论,十分用心。为我的一身新衣他们不怕麻烦再去更换,这样的贴身礼物我觉得比什么都好。去年二爷回运城看我们,返回兰州之前非要再看看我们几个孩子。现在回想,也许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觉得时日不多了,老家的晚辈成了他对故乡的唯一牵挂。我很庆幸那个中秋节我回家了,却也很遗憾,没有和二爷多说几句话,而那次高铁站的告别竟是永别。
米兰昆德拉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而我正处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但却不得不开始面对老一辈人的离去。第一个离世的亲人是三老姑,突发心脏病。对正上学的我,家人选择隐瞒。事后我只能在内心悄悄难过。不久,姥姥也离开了人世。这一个个在我脑海鲜活的生命,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消失,在我灿烂的生活天空黑云般铺陈开来,荡起我心海汹涌的潮流。生与死两个看似对立的东西,却在那几年不动声色的上演着。弟弟妹妹相继出生,姥姥默默离开了这个世界。看着葬礼上姥姥的遗照,我哭到不能自已,而刚咿呀学语的弟弟却在妈妈怀里不解的看着这一切。那时我也想成为妈妈怀中的弟弟,没有那段和姥姥在一起的美好记忆,也就不会有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越回想越思念,那些美好的过往让离别成为最沉重的负累,葬礼上我唯一能表达的只有大哭到崩溃。有人说,亲人的离别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从此,那种锥心的难过则隐藏在了生活之中,那是一种隐隐的痛,是某天某事触发而翻滚心头的酸涩,是涌到喉头而无法抑制的哽咽。《百年孤独》中写到“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他们的离去,就是撤去了我们与死亡之间的隔断。”等到亲人的离去,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与死亡的关系,而在两代人的生命衔接处,光阴只是一道窄窄的台阶,这让我们想起与他们之间无数的欢欣往事。同时他们的离开也给我的人生蒙上一层无法摆脱的忧郁。就这样,在过去的时间里风尘仆仆,我会微笑,也会流泪。

我常常想,人老了会是怎样,现实也许早已给出了答案。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现在七十多岁,我真的很幸运。从一出生,四个老人倾尽所有关爱我。我时常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孝,对他们关心的还是太少了。这几年我的担心不得不多了起来,无论何时,无论谁离开,我光想想都觉得心揪的疼。当我还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像所有文学作品或电视剧里的爷爷奶奶一样,唠唠叨叨。但这几年他们的唠叨却越来越少了。我忽然觉得,唠叨变少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太过于忙碌自己的事情,或者年纪增长认为他们说的很多话都不对,于是便开始反驳,开始与他们对抗。他们渐渐佝偻的腰身与我们不断长高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反差,于是,在我们的交流中越来越显得小心翼翼。我记忆中姥姥晚年很安静,坐在沙发的一隅,或者拄着拐杖,和当时还小的我逗趣。我也曾尝试探寻这份“安静”背后的原因,想起余华《在细雨中呼喊》里描写的那个老太太,“她只是沉浸在我当时的年龄还无法理解的自我与孤独之中,她站在生与死的界线上,同时被两者抛弃。”他们同龄的人已然一个接着一个离去,而活着的人却给的关心不够,认为他们或是太过迂腐太过唠叨,在潜意识中有意或无将他们隐身。
这么多年,无论是我三老姑还是我的姥姥,她们从没来过我的梦里,当我想起她们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入殡的那天,风很大,黑色孝巾和白色丧服飘着,坟头升起一片火光,人们放声哭着,纸扎烧成灰烬,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的某一部分也跟着烧光了。
一个人的离去,并不像电影那样有一个惊艳的结尾,而是慢慢的、淡淡的,也不是一瞬间的离去,而是变得安静,静悄悄的一天一天隐没,慢慢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