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姆小说《雨》的多重叙事视角和反讽效果
车向斌
毛姆的中篇小说《雨》通过精妙的多重视角叙事和反讽手法,构建了一个解构宗教虚伪、叩问人性本质的寓言世界。本文从以下叙事策略和讽刺艺术两个维度分析其写作特色:
一、多重视角叙事:解构权威的观察者体系
医生麦克费尔夫妇的旁观视角
作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代表,医生夫妇的视角既参与叙事又保持距离。他们初识戴维森时,被其“颧骨高突、双唇丰满”的外貌震撼,既赞叹传教士的虔诚又察觉出其压抑的欲望。这种矛盾视角如同X光机,既照见戴维森“消瘦躯体下躁动的生命力”,又映射殖民者面对异质文化时的认知裂缝。
传教士夫妇的自我神圣化视角
戴维森自诩为“上帝之鞭”,其视角充满道德审判:将土人的萨摩亚围腰视为“猥亵”,用“跳舞罚款、衣衫不整罚款”的殖民规训替代宗教感化。这种自诩神圣的视角在暴雨中逐渐崩塌,当他说出“我要用我的血洗净她的罪”时,已从救赎者沦为被欲望支配的囚徒。
汤普森的反凝视视角
作为被凝视的“堕落者”,妓女汤普森用“薄具姿色的鲜活”形成反向凝视。她接受救赎时的戏谑笑声,穿着桃红衬衫在雨中起舞的姿态,构成对宗教禁欲主义的无声反抗。这种底层视角最终撕碎传教士的道德面具,完成对神圣叙事的祛魅。
二、复合反讽结构:神圣与世俗的镜像倒错
言语与行为的悖论反讽
戴维森宣称“要拯救每个堕落的灵魂”,却用殖民暴力推行教规;他批评土人“神秘不祥”,自己却在暴雨夜潜入汤普森房间。这种圣徒语言与纵欲行为的反差,形成毛姆标志性的“剃刀式反讽”,剖开宗教道德的内核空洞。
环境与命运的戏剧反讽
滂沱大雨既是实景又是隐喻:“决堤似的雨水”对应着压抑欲望的爆发,土人在雨中“悠哉行走”的从容,反衬传教士在道德困境中的精神窒息。当戴维森尸体被发现时,“暴雨冲刷掉所有伪饰”,形成命运对神圣使命的终极嘲弄。
文化符号的置换反讽
小说将基督教救赎叙事置换成殖民压迫寓言:传教士夫人“黑色衣裙与夹鼻眼镜”构成的禁欲符号,汤普森“桃红色衬衫”代表的生命本能,土人“染发与刺青”承载的原始活力,在暴雨中碰撞出文明与野蛮的倒置反讽。最终戴维森用匕首自戕的“殉道”,成为对宗教救赎最辛辣的讽刺注脚。
三、现代性书写的突破
毛姆在《雨》中创造性地融合了人类学视角与心理现实主义:医生视角的理性克制、传教士视角的狂热偏执、土人视角的神秘混沌,共同织就复调叙事的现代性张力。而暴雨意象的反复渲染——从“使骨头酥软的绝望之雨”到“洗净伪善的审判之雨”——则构建了自然主义与象征主义的双重美学空间。
这种叙事创新使《雨》超越简单的道德批判,成为解剖人性悖论的文学标本。当传教士的尸体与妓女的笑声共同淹没在雨幕中,毛姆完成了对现代文明最深刻的诘问:究竟是被规训的“神圣”更接近人性本质,还是张扬的“堕落”更体现生命本真?这个哈姆雷特式的追问,至今仍在文学殿堂回响。
2025年5月20日
车向斌,男,汉族,1967年生,大专学历,陕西省潼关县人。1992年结业于鲁迅文学院。当过报刊记者、编辑、部门主任等职,现供职于陕西某报社。1993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各类作品200万字。主要文学作品有:短篇小说《小张的爱情》《缝穷的女人与她的官儿子》《毫州人“出口”那些事》《当面被人欺骗的感觉》《郭二牛的爱情小差》《爱神的裁决》《憋君看病》《秋日沉思》《过继》《亳州人“出口”那些事》《二球》等,中篇小说:《卤肉西施》《优秀的“坑儿”》《为您添彩》《潼关烧饼进大城》。长篇小说《欲望之博》。现为渭南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职工作家协会理事。
(编辑:武双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