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人的哈啤
黎晶
哈尔滨人最爱喝自家城市产的啤酒,简称“哈啤”。普通话哈字是一音,那是北京人的读法,哈啤就觉得那么斯文平淡,没有了哈啤的强烈。哈尓滨人说哈,念三声,来十升“哈啤”!这哈尔滨啤酒一下就有了张力,就如同喷涌的酒花白沫,势不可挡。哈啤和哈尔滨人捆绑一体,爆发出大气霸气和豪气,造就了这座用啤酒酿出的城市地标,到处都迷漫着哈尔滨人的“哈啤”风格。
一九七九年盛夏,我在哈尔滨松花江江北的太阳岛上学习,不知何故?哈尔滨市警察学校设在荒凉的太阳岛上,为何又选址紧贴着<哈尔滨市肛肠医院>,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了味道。
太阳岛全岛喝不上哈啤,星期天我这位北京知青出身的警员,约上要好的三位外地民警,要到松花江南岸的道里区去喝哈啤,尝试一下哈尔滨人喝哈啤的气韵。
太阳岛交通很不便利,轮渡要等,走江桥太远,泅渡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们穿上警便服,其实就是摘掉了红领章,还要带上腰间不离身的五四式手枪,健步走到上游,将衣物放进塑料袋里,吹上气便下江了。江水湍急顺流而下,十分省力,三个人推着三个白色的袋儿,一千公尺半小时功夫便到了南岸道里。上了岸用手拧了拧身上短裤上的江水,湿漉漉便穿上了衣服,走进了中央大街繁华的街井。
一位哈尔滨姑娘骑车从身边闪过,她来到一个商亭要了一升哈啤,不下车便一饮而尽!姑娘回头看见我们木纳的眼神…,便吹了一声口哨,蹬腿扬长而去了。
我们来到一个临街不算大的馆子,里面人声鼎沸,喝哈啤的排着长队…。我还是很有经验的,两个大个子去占桌位,小个子去点菜买哈啤。工厂新送来的生鲜啤酒,从不锈纲的罐里还冒着凉气,让人垂涎欲滴。
买啤酒需要搭菜,没有容器,一个大白瓷盆,和家里发面蒸馒头的盆儿一模一样,几只空玻璃罐头瓶,这便是喝哈啤的酒具了。
小个子总也排不到窗口,前面插队的老喝客们,一盆盆打走了哈啤…。我越发气愤了,起身来到窗口左侧的门边,向服务员喊到:喝哈啤沒有规矩吗?我们排了半天了…。没等我说完,一位胖胖的女服务员满脸堆笑:对不起警察同志,这就给你打,多少升?我也苦笑了一下:十升。胖女人十分热情将一大盆哈啤放到了我们的桌子上,一个劲地赔不是。她还不时地瞄瞄我屁股后的手枪。
十升鲜哈啤进肚,气全消了,可觉得沒有喝够。
小个子起身又从侧门端来一大盆哈啤,原来刚才那盆的取酒票沒有交给窗口。我连忙起身将欠下的十升钱交给那位胖嫂。
胖嫂其实知道,但她却坚决不收这盆酒钱:哈尔滨不差钱,只要你们痛快了,下次补上吧。
我楞住了,胖嫂将钱塞进了我的警服兜里。
领教了,哈尔滨人的哈啤!
我们三人迷迷瞪瞪走在江桥上,一辆绿皮票车迎面驶来,车窗里的旅客们问我们招手,还有桥下的白色轮船汽笛长鸣…,我的哈啤醉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从北京到哈尔滨旅游,再也没有找到那家馆子,再也没有喝过那样疯狂的哈啤,用罐头瓶往嘴里灌的滋味还是记忆犹新。
手里还搼着没处还的那十升哈啤钱。
2022年4月20日于北京